每每对面那位喻总开口讲话,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对方并非凶神恶煞,只是气场过于强大,压得人心头发紧。
周纪送铭盛的几人离开,留下一人却未急着走。
“喻总?”
喻闯只道:“我跟周总叙叙旧。”
周纪颇为诧异地侧目看过去。
开口问的人也是目光错愕,忽地想起喻闯跟周纪都是宁大毕业,想通后随着其余几人先行离开。
只剩下喻闯和周纪两人时,喻闯客气地称呼他:“学长。”
周纪硬着头皮应下,奉承了两句对方年少有为的话。
他满脑子却都是另一个人,心道自己可真是乌鸦嘴,早几年前说的话居然也能应验!喻闯还真就回来了,还是在纪家如此落魄的时候。
他暗暗祈求对方能将多年前的事放下,一边又觉得可能性甚低。
公司楼下就是咖啡厅,周纪跟喻闯进去,要了两杯咖啡。咖啡店摸鱼的几个公司员工险些一口咖啡喷出来,偷偷摸摸溜走了。
周纪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对方。
喻闯脱了外套挂在椅背,衬衣下是精壮流畅的肌肉线条,眼神中曾经的少年意气褪去,变得沉稳、冷漠。
五官分明没有太大变化,却莫名与裴清不大相似了。
周纪仔细观察,才发觉,是冷然的眉眼和气质,将长相中的相似度彻底压了下去。如今任谁再去看他,也不会觉得与裴清相像。
今时不同往日,尽管喻闯是宁大的学弟,周纪也不好直呼其名,道:“喻总什么时候回来的宁城?”
“昨天。”
周纪更想问的是,他什么时候走?但这话自然只能藏在心里。
他有点摸不准,喻闯如今对季眠抱有什么态度。憎恨?意图报复?或是已经释然,懒得理会……
“宁城这几年里发生了不少事,喻总昨天才来,想必还没听说过?”他试探地问,想知道喻闯是否听过裴家和纪家的事。
喻闯的声音无波无澜:“没听过,也不感兴趣。”
“……”
一句话把周纪想说的话堵了回去。
喻闯说要来找他叙旧,可他既然对往事都没有提及的兴趣,要叙哪门子的旧?
周纪聊起宁大这些年的变化,说了十几分钟,对面虽然有所回应,却也是反应平平。
周纪有种直觉,喻闯所谓的那句“不感兴趣”恐怕言不由衷。
他想,对于季眠,这人定然还是心怀怨恨的。
当年的季眠是个什么样儿……周纪比谁都清楚他有多招人恨。
大脑飞速运转,周纪开了口:“裴清订婚这件事,喻总应该听过吧?”
知道曾经的金主过得不好,兴许能让喻闯解解恨。
没注意到,对面人手里握着的咖啡杯抖了一下。
“……是么,”喻闯垂下眼睛,“恭喜。”
恭喜……恭喜谁?喻闯的语气依旧平静,可周纪莫名觉得冷。
周纪继续道:“是跟云驰集团的俞云奎。”
此话一出,对面忽然间沉默了。安静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不是跟他?”
周纪自然清楚这个“他”指的是谁。
“不是,几年前裴清就跟裴家断绝关系,联姻的事也一并没了后续。”
喻闯的眼睫垂着,一动不动仿若具雕塑,叫人看不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不该过问,也不想过问。多年前的事,他早就放下了。
良久,寂静中听见一声冷淡的:
“他呢?”
周纪听到这一句,心提起来了。
他知道喻闯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必然是希望季眠过得愈不好,他才愈畅快。
季眠如今确实算不上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纪家再不济,曾经也是宁城前几的豪门。吃穿用度比从前差不了什么。
若说实话,喻闯大概率是无法消恨的。周纪捏紧杯柄,实在担心好友遭人报复。
纪氏这两年得亏有季眠在,好不容易稍微恢复了些元气……裴清当年是手下留情了,但这位要再做点什么,纪家可就真遭不住了。
“他啊……”周纪唏嘘地开口,没明说季眠怎么了,只长叹一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喻闯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忽地紧缩,眼珠动了动,直直看向周纪,把他盯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