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妹原先真百无聊赖的踢着地上石子,见到?崔舒若才算活泛起来,“郡主娘娘,您可算出来了,我方才还瞧见齐大哥火急火燎的进去,难道又有战事了?”
崔舒若弯唇浅笑,眉眼清淡,避而不谈,“说不准。倒是?你,一直随我待在这军营之中,可觉得憋闷?”
严小妹立刻点头如捣蒜,但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并非想离开?郡主娘娘您出去,就是?来回?就这么点地,总逛着颇为无趣,但军营里不少人手底下有真章,倒也还能待着。”
严小妹找补了半天,最?后道:“您放心?,我当初既然应了,就不会半途反悔走?人,一定会在您身边跟满三年!”
崔舒若帮她理了理衣领,慢慢道:“我信你,你也莫急,说不准,我们能出去走?走?。”
她理完以后,向后退了一步,打量起严小妹,点点头。
严小妹却没弄明白,还在想难不成又有回?并州了?还是?出去采买透气?她摇摇头,不拘是?那种,能出去透透气就成。
崔舒若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但严小妹腿脚快,跟上去易如反掌。
走?到?半途时,崔舒若想等的人没等到?,反而等来了位不速之客。
赵仲平喊住崔舒若,满脸笑意的走?过来,可在崔舒若看来,那就是?笑里藏刀。但不管心?里怎么想,她都不至于表露出来,也热切的回?应,对?他屈膝一福,“二哥。”
赵仲平连忙还礼。
一来一回?,尽显生疏。
他显然也察觉到?了和崔舒若之间的隔阂,半是?试探的道:“其实?二妹不必与我如此客气,你我都是?一家人,何?须多礼呢?”
崔舒若应付起他游刃有余,也不是?头一回?找上自己了,“二哥说笑了,礼不可废。”
她搬出礼字,赵仲平还真不能说个不字,他自己立身凭借的就是?周礼。赵巍衡如今崭露头角,就把赵仲平这位正经的世子衬得有些灰头土脸。
说不上差,但一比较就成了无功无过,也怪不得他着急。可乱世之中,本就是?赵巍衡这般擅长打天下的人更有用处,赵仲平若是?生在盛世,做个守成之君还是?成的。
只能说生不逢时。
故而他能坐稳这个世子之位,最?大的倚仗,竟是?周礼,凭借他比赵巍衡早出生几年。其他的,文治武功,赵巍衡占了后者,可前者也不差。
怨不得赵仲平忧心?。
但和崔舒若有何?关?系?
一个已经享尽富贵的人,难不成还要崔舒若怜惜他不能更富贵?她不是?吃饱了撑着的闲人。
所以当赵仲平被崔舒若噎得说不出话之后,她仍旧是?微笑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
赵仲平只好自己找话缓解尴尬,“哈哈哈,二妹当真是?“重礼数”啊。”他说那三个字的时候,特意咬字重了许多。
“说起礼数,你二嫂下回?给你送些许微薄礼物,可不要再推拒了。不过也无妨,想来是?那些不合你的心?意。我听闻二妹妹近来喜爱上下棋,我那有一副暖玉做的黑白棋子,触手温润,赠与你最?是?合宜。”
他话里话外无非是?这回?的礼是?度量你的心?意特地挑的,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
“好啊,多谢二哥了。”崔舒若答应得利落,赵仲平原本要劝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好半晌才咽回?去。
最?后他只能干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崔舒若应下后,又道:“二哥可还有别?的事?若是?没有,我便先回?去了。”
见崔舒若走?得这么急,赵仲平蹙了蹙眉,最?后还是?尽量放缓语气,“二妹何?必如此着急,下棋可不易分出胜负,何?妨多思量思量,做人留一线,你说呢?”
崔舒若似笑非笑,其实?心?里已经有些不耐了。只要找着机会,赵仲平就一门心?思想要笼络自己,但他并不明白,即便真笼络了自己也不是?件好事,兄弟里头,赵知光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赵巍衡有一众武将的好感,两边势均力敌才是?最?好的。
自己真要是?摒弃明面的中立倒向他,只怕齐王就要掂量着为他去掉些筹码了。
而正当此时,一道行礼声打断了两人。
“末将见过世子、郡主!”
赵仲平转身一看,竟是?齐平永,想起他受到?阿耶的爱重,赵仲平脸上又是?一副笑模样,“怎么是?齐将军,失礼了,也不知何?时能请得齐将军去我那一叙?”
齐平永婉言谢绝,然后直言,“末将有话想同郡主说。”
赵仲平瞧了眼齐平永,又看了眼崔舒若,见两人都神色清淡的望着自己,他嘴角的笑收了收,半是?调侃的道:“看来是?我讨人嫌,便不扰你们交谈了。”
他主动退了出去。
二人看着赵仲平走?远。
严小妹跟随在崔舒若身边,语气里不失怨怪,“也不知这位世子怎么回?事,是?不是?闲的没事干,总是?徘徊在郡主身边,隔几日便凑上来一回?。”
崔舒若倒是?没说什么,可齐平永变了脸色,端起兄长的架子,严肃了几分,“小妹,慎言。”
齐平永被严小妹称作大哥,自然是?有几分威严的,严小妹只好讪讪闭嘴,低着头不说话。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但对?着齐平永这样的人物,江湖儿女没有不仰慕的,不知怎的就是?不愿认错。
严小妹的心?绪,崔舒若能猜出两分来,但她心?知不挑明才是?明智之举,故而假做不知。
她笑道:“多谢齐大哥解围。”
私底下,崔舒若对?齐平永的称呼没有那么客气,两人因为过去曾在驿站前相?遇,也比旁人多多一分熟悉亲近。
“郡主客气,反倒是?我应该多些您,若非您仗义相?助,只怕援军幽州一事,尚不能如此顺利。”齐平永对?崔舒若行了一礼拜谢。
崔舒若没有避开?,这一礼,她确实?受得起,因为她帮了齐平永和赵巍衡一把。
但却不是?幽州一事。
“齐大哥往后若是?有什么事,大可不必顾虑,有时候摊在明面上将,反而不容易惹人怀疑。”崔舒若轻声道。
齐平永闻言一愣,“你……”
崔舒若点头,“我看见你出入于三哥的营帐之内,他又为幽州出言。故而今日,我是?故意提起,迫使三哥将你与魏成淮的关?系说出来。免得他日被人戳穿,反成了受攻讦的把柄。
但确实?将齐大哥您推于人前,成了众矢之的。原是?觉得不妥,可思来想去,以齐大哥您的品行,若是?能救幽州,必定是?愿的,才如此冒昧,擅自做主。”
齐平永连连摆手,“郡主切勿自责,只要能救成淮,救幽州军,莫说是?挑明人前,便是?要了我这条命,亦是?在所不惜。
况且,幸有郡主今日挑明,否则来日我与成淮之间的关?系若是?曝露于人前,怕是?齐王也要猜忌于我,到?时更会牵连巍衡,到?那时,我才是?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郡主大恩,永世难忘!”
崔舒若并没有居功的意思,她道:“举手之劳,齐大哥不必客气。”
二人并行,随意聊了聊,崔舒若到?底顾惜严小妹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已久,于是?主动问道:“过去听齐大哥说过你在家乡已有心?上人?”
提起心?上人,齐平永刚硬的面庞不自觉放柔,眼中流露情?意,“嗯。”
随即又满脸歉疚,“我出来这么久,与她只能书信往来,她已到?摽梅之年,却为了我徒徒耽搁年华。”
崔舒若余光瞥了眼专注的严小妹,继续问道:“你何?不回?去成婚?凭阿耶对?你的信重,回?老家婚娶,阿耶只会厚赏,绝不会有异议。”
提起这个,纵使是?齐平永也不由得自嘲一笑,“她家世优渥,她阿耶对?她更是?疼爱有加,我不博得功名如何?敢娶她?况且我不过是?一介武夫,拿脑袋换功业,说到?底也怕来日害她守寡。到?时我便是?做了鬼,怕是?心?中也不得安宁……”
没想到?齐平永竟是?少见的痴情?种,崔舒若回?看了眼严小妹失魂落魄的神色,知道自己今日一问怕是?已经断了她的念想。
她心?中一叹,却必要如此。
到?底严小妹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不该有的情?愫,还是?早早掐断了好。
等会过神以后,两人也该就此分来,免得叫旁人瞧见多有揣测。
齐平永最?后向崔舒若道谢,幽州一事泰半仰赖崔舒若才能成。这还是?赵巍衡告诉他的。
然而崔舒若听到?他的道谢,这一回?却不肯受礼,“不全是?为了齐大哥,幽州一事……”
她盈盈而笑,“我亦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