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柱的娱乐城主体已经在今年入冬时完工,一直拖着没装修也有躲着两拨人马打擂台的意思。
别看沙占元在外人面前前呼后拥、人模狗样的,其实他顶多是个大喽啰,离人家乌鸦哥那个位置还远着呢,充其量也就跟B哥平起平坐。
按理说沙占元这个地位应该接触不到徐天柱的生意,可他有个好爹,他爹从前给徐朗的爷爷当过两年警卫员,就这么跟徐天柱混了个脸熟。
徐天柱要办娱乐城的消息一传出来,沙占元立即主动请缨,凭私交跟徐天柱频频接触,连徐朗他都没忘,方方面面都照顾得十分到位。
另一边的马家人可以说是利木县的头一号地头蛇。
他们家有人解放前上山当过胡子,据传闻势大时曾经跟张作霖勾肩搭背过,不知真假。后来天长日久在绺子里安家后,马家人还曾经抢过抗联的粮,劫过鬼子的车,甚至有胆子大的乔装成商人倒卖过国军的盘尼西林。
光看马家祖上的路数就知道,这家的门风是只认钱不认人,所以解放后清算的时候他们家几乎灭门。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马家当年有个姑奶奶嫁的远,清算的时候天高皇帝远没找着,让她躲过一劫。
八十年代初马家这个姑奶奶忽然送了一家老小回利木,指天誓日地说是自己大哥的后人,马家这才重燃香火。
说来也怪,就算是改了支儿的马家人,骨子里照样不知道安分俩字儿怎么写。
当年东北是全国最早进行计划生育的地方,抓的严管得紧,可谓风声鹤唳。在这样的条件下,马家愣是一分钱罚款没交,堂堂正正生了三个儿子俩姑娘。
马三儿是家里排行最小的一个。从小耳濡目染,他的学习成绩自不用说,初中毕业后拿着200多分的成绩单被县技校光荣录取,一个学期不到已经是全校的扛把子了。
马家到马三儿这辈可以说能人辈出。两个哥哥一个混白道一个混黑道,大姐夫当年不过是个穷教书的,后来也不知怎么入了大佬的眼,带着全家进京吃烤鸭去了。二姐最潇洒,年纪轻轻就已经在香港开了家旅行社,足迹遍布七大洲八大洋。
徐朗他妈祖籍广东,跟徐天柱结婚之后落户在大连,徐朗15岁的时候俩人和平离婚,他妈随家人一起去了香港定居。
徐朗就是在去香港探亲的时候认识的马瑶。娱乐城的消息一放出来,马瑶千里迢迢赶回利木请徐朗吃饭,正是通过徐朗马家人才跟徐天柱搭上线的。
马瑶临走还想单独请徐朗搓一顿,没想到徐朗带着孟和一同赴宴。马瑶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一个电话就把马三儿也给叫过来陪酒。
马三儿就是这么认识孟和的。技校的学生一天天没个正事儿,不是找这个的麻烦就是逮那个的小辫子,再要不就是听说哪个学校有漂亮女生,上赶着去认识人家。
有一回他在铁中门口等人,看见孟和跟郑琳琳兄妹“相亲相爱”的现场,就把郑琳琳给记住了。
“啊?说了半天这个马三儿到底是哪个啊?”郑琳琳往锅里下了一盘肉,搅动搅动问连玉:“旱冰场里有这人吗?”
连玉摇头,抱着炸花卷蘸炼奶吃得喷香,“他都未必认识我,我能认识他么?”
“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徐朗夹了满满一筷子羊肉在连玉碗里,“吃吧,不是馋了吗?”
郑琳琳当时就把筷子放一边,隔着孟和主动把自己的料碗往徐朗那边推了推,多少带点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做提醒。
“你也齁着了?”孟和看了看郑琳琳,可下让他逮着机会,指着料碗说道:“我就说你们俩调的这小料咸了吧!一个个都闷头吃不吱声,我还寻思是我口淡的事儿呢!”说着他叫服务员再来两瓶香槟。
郑琳琳咬着嘴唇使劲瞪孟和,“可下显着你了!欠儿不登!钱带够了吗就敢点单?!”
孟和还没来得及落座,闻言一转身再次把包间门打开,无比正经地探头问站在外面的服务员:“请问,钱没带够的话能把我妹押这儿不?不是小孩儿,姑娘都16了,实在不行让她刷碗抵债也成。”
郑琳琳跟只兔子似的蹦起来,涨红着脸颊急忙把孟和往屋里拖,“不够我补上!行了吧?!”
孟和潇洒关门,一甩头冷哼道:“小样儿,跟我斗!”
其他三人被这兄妹俩逗得前仰后合,胃口大开,五个人点了六盘羊肉没够吃,后来又加了四盘。
连玉嚼着羊肉锅里炖出来的酸菜总觉得缺点啥,琢磨半天恍然大悟,“不知道他家有没有血肠?”
“你要想吃杀猪菜就早说,咱哥俩带你们去正经地方吃。”孟和一脸嫌弃地说道,“来清真馆子里点血肠,我看你离血人怕是不远了。”
连玉一脸懵逼,顺着孟和手指的方向才发现人家墙上贴的是伊斯兰文字。她尴尬地吐吐舌头,“光顾着吃了,来两回都没注意这家是清真。”
徐朗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羊肉,说道:“他家羊肉都是从锡盟来的,未必是真回回,兴许能有。”
孟和拿筷子敲碗,见徐朗看过来才说:“朗哥,不带你这么惯孩子的,都没边儿了。”
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郑琳琳忽然挨挨挤挤地凑过来,她那料碗都快越过孟和推到徐朗手边了。孟和以为她夹不着酸菜,一伸手就给她夹了半碗,气得郑琳琳在桌子底下狠跺他一脚泄愤。这个孟咬金,都打断她两回了!
这顿饭吃得真叫一个饱,最后谁都吃不动了,五个人剪刀石头布,邓小米作为最后赢家夺得了剩下那一盘半羊肉的打包权。
等服务员拿餐盒的工夫,连玉问徐朗:“你爸的娱乐城是非得跟一伙赖子合作不可吗?”
“这么跟你说吧,”徐朗斟酌半晌说道,“娱乐城属于灰色地带,黑白两道都得沾。”
“有钱就有权,白道上肯定不缺朋友,麻烦就麻烦在黑道上。”
徐天柱并不准备打造利木县的淫窝和毒窟,对于归拢手下人这点他还是有信心的。但是作为娱乐场所,它的性质早早决定了只要营业就势必离不开赖子的辅助。
狼嚎一条街见天儿有人打架,不到缺胳膊断腿儿的地步没人报警,为啥?因为各自有各自的地盘、老大和话事人,关起门来就将事平了,没必要通过条子解决他们根本解决不了的问题。
换句话说,小小一个狼嚎一条街都有人因为抢地盘而火拼,利木未来最大的娱乐城、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高端消费场所怎么能不遭人惦记?
惦记归惦记,为啥三百的鬼子六和东城的铁达两伙不掺和这事?因为他们还没混到那个份儿上,不够资格。
有能力跟徐天柱坐到一个桌上吃饭的这两伙人,哪个都不是吃素的。现在他们非让徐天柱二选一,徐天柱能怎么办?
“当然是凉拌。”连玉拎着临走时特意打包的一份炸花卷晃来晃去,“这哪是合伙做生意啊,明摆着欺负人嘛!免不了白骨精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孟和偷瞄徐朗一眼,纳闷这人怎么对别人骂他爸里外不是人这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