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朴和褚知府做了难,这位老妇人原来是个宗室,怪不得她明明有把柄在别人手里,犹自嚣张至极。王朴又把目光投向蒲臻,暗狠这小子糊涂,这么重要的事情却没有事先通气,霸凌宗室的罪名极易激怒崇祯,崇祯这种人一旦发起疯了,真就能狠心与臣子们同归于尽。还没有到与崇祯彻底闹翻的时候就不要刺激他,所以王朴打算牺牲掉蒲臻,谁叫他最弱小可欺。于是道:“我看分家就算了吧,现在是战乱年间,家人聚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
蒲臻一脸惊惧看向王朴,若没有王朴撑腰,他就死定了。当下就道:“我不要产业,但是,我娘子是犯下七出,她应净身出户,嫁妆该归我。”
王朴拿眼瞧向蒲家老太君,后者冷哼一声,从牙缝挤出一字:“成。”
池银屏从进了大门开始,就知道大事不妙,她战战兢兢的问小兰:“我该怎么办,我爹名声也完了,我如何还能有脸去见他呀,呜呜呜。”抽泣不已。
“小姐,事已至此,我们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听我的,会没事的。”小兰宽慰道。
在小兰的搀扶下,池银屏浑身发着抖,进到房间内,一看里面端坐众人,她先看向夫君,只见他却是一脸冷漠。池银屏遍寻不见蒲简安,她的主心骨这会儿果然靠不住了,只好投向王朴一个媚眼。
王朴从她进来开始,一直认真的打量这个妇人,果然有些特殊,是一种知性的美,在现代很常见的气质,但不知为何,在明代却很罕见。心说,费了老大劲,终于还是有所值。便笑道:“池小娘子,别来无恙否。”这话轻佻,几乎不可掩饰。
池银屏吃了一惊,她不记得这个人,当年确实是有一群纨绔纠缠于她,听说这个王朴也在其中,但是她当年从未真的去私会过这些纨绔子弟。不过心里还是放了心,这位军头至少不难看,也不粗鲁,那便好过预期了。
她勉强回以一笑,旁边的蒲家老太君见此,怒不可遏,低吼一声:“贱人。”
这一声怒喝,把池银屏惊得花枝乱颤,更加羞惭不已。
“孙媳给婆婆请安。”池银屏跪下来扣头,吐气怯生生几不可闻,脸却涨红如熟桃子。
“我问你,你一共勾引了多少人,我蒲家家门不幸,招进门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蒲家老太君气恼怒骂道。
“我,我没有,大伯他从来是个强横之人,既然要我了,怎么会允我另外有人。”池银屏知道,她再不自辩,只会所有屎盆子都扣她脑门上,连忙道。
“没错,大伯,那个畜生的性子绝不能容忍别人与他同槽分食,连我他都要害死。”蒲臻也适时插上一嘴,此时最要紧是做实大伯的罪名,只有大伯死,他才有活路。
“这种腌臜事情,我不想听,你勾结外人,你水性杨花,你们的话都不可信。”蒲家老太君不讲理起来,令在座诸人都目瞪口呆。看出来她非常宠长子,蒲家的这位大老爷大概也正是被她给宠坏了。
“可不可信由不得你说,到了衙门一审问,是非曲直自有说法。”褚知府突然插嘴道。
蒲家老太君闻言一滞,眼珠子乱颤,显然在心思急转中,她好半会才从牙缝挤出来一句:“你们想这么样,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很简单,我要这位大老爷死。”王朴道。
“就没有商量余地吗,我把田产一半给你。”蒲家老太君开出价码。
“你孙儿好拿捏,我却不行。我就要他死,不然,我岂不是一辈子洗不清骂名。”王朴笑道,如果不把蒲简安搞死,做实他扒灰的罪名,王朴这会儿把池银屏留在身边,就等于告示天下他品行卑劣至极,所有屎盆子都要扣在他脑门上了,而且到时候他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跟我儿有仇,还是跟我有仇?”蒲家老太君向王朴竖眉而视,因怒气难以抑制,身子猛烈颤抖,而鬓发飞散,如一只护犊子的母狮子。
“都没有仇,我就是想摆脱身上的谣言。”王朴冷冷道。
蒲家老太君一愣,明白了王朴的算盘,就是要让他儿子做替死鬼,好把自己从麻烦中摘出来。
“蒲家与王家世代交好,你就为了这点小事,何至于如此心狠手辣。”蒲家老太君好言问道。
王朴想了想,道:“你们蒲家在我眼里只是蝼蚁,只要有利可图,我不怕得罪你们。”这是大实话,以王朴如今的地位,他真的不在乎得罪一个小小的勋贵。
“你毕竟跟我们一样,是武勋出身,你这样冷血无情,天下人如何看你。”蒲家老太君问道。
“我跟你们不一样,看看你们在城内锦衣玉食,完全不顾城外已经白骨盈野,在酒池肉林中腐败发臭,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同流合污。这个天快塌了,你们这些人迟早什么都不是。”王朴是知道历史走向,这些勋贵目前看人多势众,其实不过是虚旺而已,他丝毫不在乎得罪了这些行将就木的明朝残党。
蒲家老太君变色,她伸出手,指向王朴,嘟嘟喃喃说不出话来了。褚知府也是骇然,他哆哆嗦嗦的靠近王朴耳边,小声说道:“你这话,犯了忌讳,咱们该,该灭口啊。”
王朴轻咦了一声,仔细回味,确实话里有诅咒大明早完的意思,在人前说出口不太合适。
这种话可大可小,而蒲家老太君又是宗室出身,一旦闹起来,朝廷必定信她,王朴倒吸一口凉气,祸从口出啊,刚才太得意忘形了。他看向褚知府,褚知府已然是脸色惨白,他怕自己也要被王朴灭口。
这时蒲家老太君终于也回过味儿,她急急转身要走,王朴也不知所措,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该灭口。
蒲臻突然暴起,不知哪来的气力,操起烛台就扑倒了老太君,用尖刺朝她的脖子上刺去,池银屏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到一边,王朴连忙喝止左右亲兵,道:“跟我们无关,别多事。”没几下,老太君惨叫声就气息转弱,流血如柱,显然动脉被刺破了,这种伤势在这个时代,注定无药可治。
蒲臻从门口逃了出去,老太君这边候着门外的佣人都是女子,早被吓破了胆,哪里敢上前,都软软瘫了一地。蒲臻经过时,避之唯恐不及。蒲家的男仆人都被王朴带兵锁拿,这会儿其他地方的男仆也不敢过来这边,就这样,蒲臻居然行凶后,从容逃了出去。
王朴看向蒲臻的背影,不禁心生招揽之意,这家伙虽是窝窝囊囊,却心机很深,是个人才。这一番暴起,不就替自己灭了口。
“他,活吗。”褚知府小心翼翼问道,这话其实也是在问自己的命运。
王朴回头瞧了这位褚知府一眼,这位就品行不佳,虽是精明强干之辈,却不能用。褚知府在王朴的垂视下,浑身都在冒虚汗。
王朴笑道:“我这就下令把城门打开,你跟他说,去大同,我给他一个宅子,将来说不定跟你能做个邻居。”
褚知府长长舒了口气,蒲臻能活,那他自然也能活,王朴倒也不是残暴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