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给我来两坛。”齐百成一进门选了个中间位置坐下来。
店家麻利的拿来两只大酒碗,齐百成瞪了夏子末一眼,给他斟了一碗,“你到那边桌子上喝去。”
夏子末本来就不喝酒,但是看这齐百成嫌弃自己似的,就有点不舒服,“我不喝,但是——”
“那你请便。”他下起了逐客令。
夏子末走到门口,顿在那里,想想又回头,“我就想问你句,昨日你跟左丞相谈好的事情还作数的吧?”
齐百成白了他一眼,“你在替陵王操心?”
说完就一大碗一饮而尽,连续三大碗下肚,大说“过瘾”,然后道:“你们夏家偷来的江山,还不满足?这么多年一直就觊觎我的三万人马。”
“以前的事归以前,现在的归现在,你说是这个理吗?”夏子末站在他面前说道:“不管如何,你的兵马迟早要交出来的,不过是交给谁的问题,左丞相总不至于害你吧?他的计划已经是能达到的最好方案了,你不会反悔吧?”
“陵王有什么好的?这么多人护着他。”
“他——他心念百姓。”夏子末有些语塞:“百姓拥护,朝臣拥护,总之比太子好一百倍。”
齐百成苦笑着摇头,指着夏子末说道:“你们夏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你也不见得好到哪里,有胆子抢江山却没胆子登基,把江山送给别人却又不肯效忠,你算什么?顶多一介有勇无谋的莽夫。”
齐百成手中的碗砸向夏子末,怒道:“都说你是个废物,还真是的。我齐百成纵横战场数十年,你这个怂人哪有资格在这里说我了。要不是我把江山送给夏槐安,你母亲怎么会千方百计的投怀送抱,怎么会生下你这个胆小鬼,还指望陵王给你一条生路,做梦吧你。”
听到这话,夏子末似乎有了答案,立即泄了气,懊恼和沮丧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魁梧之人进来,殷天昊,他先是一愣,看了看地上的碎碗,随即哈哈大笑道:“是三皇子惹我们大将军生气了吗?”
安慰夏子末道:“没事,大将军就是这脾气。”转头对齐百成哈哈大笑道:“到了京城,喝酒也不叫我,那我便不请自来吧。”
他让夏子末一起坐下来,夏子末当然知道他只是礼节性的一问,便退后到门口,想回去突然又觉得不甘心。于是便厚着脸皮在门口位置上坐下来,也叫上几个小菜。
殷玉旗在门外看到他这大摇大摆的吃相,有些好笑,夏子末拉他也坐下来,他推脱说正在值勤,可就是硬坳不过他,便惴惴不安的也坐下来,正好被殷天昊看到了,也没说什么,这才心安理得的跟夏子末聊起来,“那房子里烧死的真的是前真和公主吗?三具尸体全焦了,真的惨不忍睹。”
夏子末点头,“都是上一代的恩怨了,放到现在来纠缠,怕是理也理不清了。”
十几名下人突然鱼贯而入,殷玉旗一看,竟全是他府上的人,还搬进来十几坛酒,甚至锅碗瓢盆都有自备,就只是借这个地儿了。店家和伙计也都被请了出去。就这场面和气势,与殷府倒是契合。
酒坛子搬到了旁边的桌子边,传来一股泥土的味道,夏子末看那坛子上还粘着泥土,坛子色彩暗沉。
只听殷天昊笑道:“我十年前窖藏了二百坛,为犬子大婚准备的,今日先请齐兄品尝品尝。”
齐百成来者不拒,他是四大家族首领,大哥的风范还是有的,殷天昊进来的时候,齐百成还是稳稳地坐在那里,不要说站起来,甚至连微笑都很吝啬。
夏子末自从见到齐百成到现在没看见过他的笑容,看来他就真是个苦行僧般的存在。
“齐兄,我惭愧呀,相比你在战场厮杀,我却在京城坐享其成,帮皇上看看折子,这边要花多少银子,那边的取水工程要安排多少劳力,和战场上的事比起来,都是些鸡毛小事,有些完全都是无病呻吟。”他叹一口气,“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那个战场杀伐果断,刺刀见红的血性男儿。”
“我跟你说正事,如果我要从九龙城继续往南推进,你什么意见?能帮我向兵部要到粮草吗?”齐百成端着大碗跟他碰杯。
殷天昊伸出大拇指,“这才是你的个性,如果我是你,也想这么干,黎国皇帝老儿驾崩,几个皇子正闹得不可开交,此时正是难得的机遇,或许可以一举奠定未来二十年的战场优势。”他停顿了一下,低声道:“可惜呀,我跟你说一个事,国库银子见底了,实在是筹不出来了,这真不怪皇上。”
门突然又开了,罗新弘也进了来,沈芗竟也跟在后面,看来今天真够热闹的。
齐百成给罗新弘斟满了酒,说道:“我刚喝的辣刀子,殷兄喝不惯,把他公子的成婚大酒拿出来了,咱们就提前给殷兄庆祝了。”
罗新弘的到来,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殷天昊再也不用一个人热脸贴冷屁股。
罗新弘如同邻居大爷般的和蔼可亲,如沐春风般的爽朗健谈。
沈芗本来还有些不自在的,一看到夏子末,便赶紧坐到他身旁。“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发生什么事了?那个木屋里被烧死的真的是前朝真和公主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夏子末不愿回答他,倒是殷玉旗点头道:“应该是,不过只有齐将军见到了面,其它人都没见着。齐将军是三皇子带过来喝酒的,他确实心情很不好。”
“那怎么办?昨天谈好的事情作得了数吗?”
“够呛。”夏子末叹口气,“这事闹得,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边三人已经又喝了起来,只听齐百成突然问:“还记得那一年你给我写的那封信吗?”
全场都突然安静了下来,殷天昊更是一愣,许久才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呀,那是我一生中写的最重要的一封信。”
“当时皇上以商讨西境攻势之名将我父亲从西境军营召至京城,你在信上说这是个陷阱,让我提醒我父亲,当时我父亲和李丞相两派斗法很厉害,也都有各种兵变、暗杀的传闻,但我都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其它的都是京城方向来的消息,而你当时在东北之境镇守,我就想知道,当时你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齐兄,当年的事还是不纠结了吧,当时朝廷上下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人尽皆知,尤其是以李丞相为首,党派林立,争相搜刮百姓,要求弹劾李丞相的奏折比人还高,可是皇上不管不问,只是一心防着你父亲。”殷天昊越说越激动,口水都溅出来,“齐兄,当时朝廷衰败之象已盛,皇上软弱无能,执迷听信于小人谗言,无药可救矣,如何堪当复兴国家之大任?咱们揭竿而起,只是顺应大势,后来的摧枯拉朽之势,正是应证了咱们得到了百姓的支持,是正义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