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53章 番外篇·尉辛爹妈④(2 / 2)离婚你提的,夫人走了哭什么首页

靠!现在脾气越来越大啊!

尉嬴端着做小的姿态,“你别闹了行不行?我承认我那天说话不好听……”

辛妲笑了,“没关系,没人在意你说话好听不好听,你别自作多情。”

尉嬴所有讨好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里,看着辛妲那毫无波澜的脸,心口就这么刺痛了一下。

他站起来,低声说了一句,“行,就当我自找没趣。”

随后男人大步离开病房,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辛妲才转过身子来,对着凌颜苦笑,“让你看笑话了。”

“没什么。”凌颜心疼地看着辛妲,“我们是自己人。”

她们俩互相依靠互相取暖,没有谁会笑话谁。

季尤在一边问,“那个是你前男友?”

辛妲叹了口气,“前夫。”

季尤吓了一大跳,“原来几年前那个花边报道是真的啊。”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谁在意呢?”

凌颜露出了一个不知道要如何形容的笑,看着令人觉得挺心痛的,“我和辛戚还结了婚呢,有名无实,又能怎么样呢。”

她说着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很努力想装作不在意,但是又忍不住被刺痛。

辛戚,耗着吧,等哪天把我对你的爱消耗完了,我这场单人戏就唱到落幕了。

******

尉嬴到家以后觉得浑身不痛快。

一想到辛妲赶自己走那个表情,他就觉得浑身不甘心。她以前不会对他这么冷漠的,凭什么!现在凭什么对他这么冷漠!

他像一个失去了最心爱玩具的幼稚孩童,一遍遍扣问自己,到底是哪里错了?

尉辛在玩拼图,看见自己老爸不开心,跑过去问了一句,“爸爸,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尉嬴摸了一把他的小脸,不知道为什么,竟直接脱口而出,“爸爸在想你妈妈。”

说完就后悔了。

妈的,在儿子面前说这个多丢脸啊!

但是尉辛不以为然,“你想她的话,就去找她啊。”

小孩子的世界如此纯真,想了就见面,不想了就分开。

尉嬴眼光深沉下来,“可是有的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尉辛摇摇头,“我不知道有多难,我只知道如果真的想一个人,去见见她就好了,这是很轻松的事情。”

尉嬴眼底有光重新亮起来,盯着尉辛的眼睛,“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爸爸如果想我妈妈了,就重新去见她呀,你们离婚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是也没有说,离了婚就不能重新在一起啊。”

尉嬴嗓音嘶哑,“可你妈妈已经再婚了。”

“哦,那就很可惜了。”尉辛也才想起这桩事,“那你就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去见我妈咪吧。”

以朋友的身份?尉嬴是不可能会甘心的。

但是小孩子的思想方式真的很直接,若是想就去见吧,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想她了,想见她,这不丢人。

丢人的是想了却不说,畏畏缩缩留在原地,一辈子,熬着思念过日子。

这天夜里尉嬴做梦又梦见了辛妲,梦见时光回到他们相遇的第一年,夜色迷离灯红酒绿,酒吧里一片混乱。口齿交缠,呼吸重叠,善男信女,牛头马面。

他在好友的卡座上搂着别的姑娘笑,辛妲也坐在别人怀里风情万种,她偏偏脑袋,转过脸来那一刻,四周霎时寂静,眉眼惊心动魄,一眼万年。

尉嬴觉得,他当初可能就是沦陷在辛妲那惊为天人的皮囊下。

后来痴迷于她的身体和温度,更痴迷于她只为了他一个人绽放的意乱情迷。

那时他举杯,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就如同某句话所说。

彼时厅堂两端,各自游离的目光猛地交汇,辛妲便方知,在座诸位皆非我类,只那一人,绝非碌碌之辈。

他遥举酒杯和她调情,笑容暧昧,被酒吧灯光打得七情六欲神采飞扬,她便醉死在他怀里,辗转反侧,后来与他同床。

这段旖旎的过往如同黄粱一梦,在沸腾的下一秒冷却凋零,霎时结束。

尉嬴从梦中醒来,梦醒后浑身冰寒,他似乎还未从梦里挣脱,眼神茫然,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摸了摸身边的被子,才知,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梦里见到的人,梦醒后应该去见她。

哪怕辛妲根本不想见他,那他偷偷地见,躲在背后,只是个背影也好。

尉嬴撑着自己的额头笑,他什么时候起竟变得如此卑微。

******

后来凌颜住院,辛妲一直陪着,凌颜住了半个月,人居然没瘦下去,还被季尤喂胖了五斤。辛妲啧啧称奇,笑说季尤这是喂猪的办法拿来伺候凌颜了。

凌颜气得拔了针头就要下床打她,几个人打打闹闹,时光飞逝,她出院后也被通知辛戚一声,就这么走了。

看着她走,辛妲掉头回了自己家,刚推门进去,就看见辛戚迎上来对她说,“妲妲,我们得移民。”

移民两个字敲得辛妲灵魂恍惚,她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国内的公司财政出了大问题。”辛戚压低了声音,“就像几年前那样,有人在背地里搞我们,得尽快出国,把可以流动的资金统统转去国外的银行。”

这话说的可以是相当严肃了,辛妲脸色有些发白,“辛氏……保不住了吗?”

她一个人苦苦撑了那么久,还是不够吗?

辛戚有些心疼,将她抱入怀里,“以后可能还要更名改姓,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出现在媒体视线里。”

辛妲从他怀中挣脱,“你们能没事就好,辛氏只要一天不垮,我就得守着。”

“尽早去国外吧,商幸尧也在外国等你。”辛戚拍拍她的肩膀,“我会让小弟先过去,我再把你送出去,正好有个照应。”

辛戚说得刻不容缓,看来辛氏的危机已经火烧眉毛,假装了这么多天的相安无事,终是等不下去了。

辛妲走的时候回头看了辛戚一眼,“哥,那凌颜要带走吗?”

辛戚愣了愣,显然没把凌颜考虑在内。

辛妲从他表情里看出了他的想法,低笑了一声,“你看,我们家以后可能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了,要不你们离婚了吧,也别糟蹋凌颜了,她家还好好的呢。”

辛戚心脏一疼,下意识道,“再说。”

果然舍不得。

辛妲自嘲地笑了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和尉嬴的事情是否也是这样呢?

******

辛妲在第二天遇见了萧潇,正确说,是萧潇主动上门。

之前听说她要和商幸尧结婚的时候,萧潇就很自觉没有再去纠缠过辛妲,后来听说她回国了,家里出了大问题,萧潇立马找上门来,那天辛戚也在家里,看见他的时候,身为妹控,不管什么男人过来找辛妲,他脸色都不好看。

“干什么?”妹控如是说。

“我来找妲妲。”萧潇的口吻有些着急,“有些事情的真相要和她说!”

这语气听着的确挺着急的,辛戚凝视了他一会,放他进来,“你进去吧,她在二楼。”

“多谢辛大哥。”

萧潇道了声谢就直接往楼上跑,推门进去的时候辛妲正好在换衣服,露出光洁的背部,脱到一半外面有人闯进来,辛妲猛地回眸,发现竟是萧潇。

“你……”

辛妲说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来干什么?”

许久未见的友人闭上眼转过身去,辛妲立刻把衣服手忙脚乱扣好,萧潇这才叹了口气走进来,坐到她床边。

“扣错了。”

他伸手帮她解开了,又重新扣好,“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辛妲知道萧潇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那段时间他就像是又失踪了一样,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萧潇盯住辛妲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妹妹没死。”

辛妲心头一震。

“你知道的,曾经所有人都以为我和萧莹莹都死了,但事实上,我们两个,都没死。”

尉嬴之所以认为一年前死了一个人,是因为死的是萧莹莹,萧潇从悬崖上摔下成了植物人,算不上死亡。

但是除了几个知情者,大家都认为萧潇摔下悬崖一并死了,所以兄妹俩皆是音信全无。

听见萧潇说这话,辛妲整个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萧莹莹还活着。

尉嬴因为萧莹莹的死记恨了辛妲那么久,如今她还活着,尉嬴是不是还欠她一句对不起?

辛妲被这个事实震惊地回不过神来,而另一边,尉嬴也明显被突然之间找上门来的萧莹莹吓到了。

“你……没死?”

男人俊美的脸上一片错愕,看着眼前那个女人,分明是几年前死去时候的样子,而现如今却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他震惊地拖开椅子直接站起来,失声道,“你怎么会……”

“我没死。”萧莹莹张开双手,冲尉嬴道,“我当了好久的植物人,惊喜不惊喜?”

说惊喜也的确是惊喜的,一直都以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突然间回来了,尉嬴觉得全身毛孔都在收缩,感觉眼前这一切根本就不真实。

萧莹莹上上下下看了尉嬴一圈,忽然间就把眉毛皱起来了,她说,“你变了。”

尉嬴正笑的嘴角一僵。

萧莹莹说,“你是不是和辛妲结婚了?”

尉嬴表情不是很好看,沉默好久才道,“离婚了……”

萧莹莹这才放松了语气,过去轻轻松松坐在了尉嬴的大腿上,这暧昧的姿势他们很早以前就有过了,她和尉嬴之间的关系也的确是令人遐想。

只是这一次,尉嬴微微眯起眼睛。

萧莹莹敏感察觉到了尉嬴情绪的变化,出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

尉嬴冷冷地把脸转过去,不想让她看见他脸上的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萧莹莹还活着,他应该觉得高兴才对的。

可是现在却根本高兴不起来,他忽然间就想到了辛妲,如果辛妲知道,萧莹莹没死的话……

他是不是,曾经做过太多伤害她的事情?

曾经他将萧莹莹的死都怪罪在辛妲身上,不管什么事情,都卯足了劲儿去伤她,让她也同样生不如死。

可是现在萧莹莹压根就没死,活得好好的,那么他之前对她做出的一切,是不是应该有一个解释?是不是该对她道歉?

想到这里,尉嬴的心就倏地一疼。

自己思念了很久的人在自己面前,可他脑子里满满的竟然都是另一个女人。

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疯了,萧莹莹不在的这几年,他全部身心都被一个叫做辛妲的女人占据。

为了她,他不远万里,为了她,他用尽手段。到头来曾经的旧爱回来,他内心竟然平静得再也没有一丝波澜。

辛妲带来的影响到底是有多可怕……

尉嬴没说话,只是眼神沉了下去。

萧莹莹察觉出了他情绪并不高涨,脑子里掠过无数想法,最终只是轻轻一笑,一个吻落在他唇角。

尉嬴偏了偏脑袋,声音低沉,“别闹。”

“你变了。”

萧莹莹直勾勾盯着他,“你心里是不是有了别人?”

她的问话向来如此直接,尉嬴对上她的眼睛,心头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我不在的这几年……你是不是,爱上了辛妲?”

萧莹莹握住尉嬴胸前的衣服,攥紧他放在左胸口的手逼问,可是偏偏话题开启就哑了声。

她眼泪汹涌而出,“尉嬴,你背叛我?”

背叛这个词,如此触目惊心。

尉嬴表情大变,经历了无数风雨,才缓缓冷静下来。他伸手放在萧莹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

“别多想。”

他说,“我没有。”

他是不是在骗她?尉嬴的手微微颤抖,他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

辛戚是在上班的时候,被告知有人闯入公司,不顾一切要见他,后来他才让保安放行,结果发现,闯进来的人,竟然是凌颜。

她已经恢复了元气,脸色看起来也比那阵子好多了。其实辛戚已经很久没有去见她了,自从上次医院一别,他就像是疯了一样开始工作,开始挽回辛氏。发现为时已晚的时候,他便开始转移资金,哪怕辛氏倒了,也要保证辛妲以后在国外的生活衣食无忧。

只是想到凌颜,内心深处有个角落就会隐隐的痛。辛戚不知道那种情绪叫什么,他也不明白自己对凌颜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只是看她如今闯上门来,辛戚没忍住自己的错愕,紧跟着,就有一份文件摆在自己面前。

“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刺痛了他的眼。

辛戚一口气没喘上来,直勾勾盯着那份文件好久,忽然间冷笑一声,大手一扬,将纸张对半撕开,往空中一抛——随后被撕毁的离婚合同四处飞扬,凌颜后退几步,“没关系,备份我有无数份,你毁了一份,我那儿还有。”

辛戚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凌颜会上门来做这样的事情。

在他的潜意识里,这段婚姻,开始和结束的掌控者都应该是他,凌颜没那资格跟他谈离婚二字!

她脸上冷漠的表情终是让他失去了理智,辛戚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走到凌颜面前,伸手,直接掐住她的脖子。

凌颜脸色惨白地笑,“怎么,又想对我动手?”

她这番嘲讽而又针对的语气,如同针扎在辛戚的心口,男人失去了冷静,怒吼,“凌颜,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这人不要脸惯了。”凌颜自嘲地笑,呼吸凌乱,“自从几年前倒贴你嫁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个人实在太过犯贱了。你说我不要脸,没关系,我全当你在夸我。”

这番话可谓是字字诛心,连着辛戚都被她刺痛了,男人狠狠一甩将她甩开,眼眶通红,“这么快就迫不及待想跟那个小白脸双宿双飞?”

凌颜气急了,被他摔在地上,扶着墙摇摇晃晃站起来,身子纤细,却倔强,“你少在那里含血喷人!你不是有顾暖吗!我成全你和她令人动容的爱情!”

结婚那一年,他用尽手段要让她让位,现在,她怕了!她让位给他们了!

辛戚心神一震,下意识反问,“你再说一遍?”

“我说,辛家太太这个名字,我让给她顾暖!恭喜她上位成功!离婚,成全你们!”

从凌颜嘴巴里说出这段话来的时候,辛戚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跟着收缩了。

像是等到了一场大结局落幕,他错愕地看着凌颜的脸,似乎不敢相信这是她说得出口的话。

“你……”辛戚瞳仁缩了缩,“你要离婚?”

凌颜笑得讽刺,“怎么,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辛戚大抵是没有想到凌颜糊这么决绝,以前都是她求着他的,现在……竟然变成了她对他不屑一顾。

辛戚上前再次扼住她的喉咙,眼里慢慢的全是杀气,“凌颜,你不要以为装出这样子的表情来,我就会相信你的为人!”

“无所谓。”凌颜含着眼泪笑了笑,伸手,手指一根根攥住了辛戚那只扼住她脖子的手腕。

她细长的手指握紧他的手腕,用力,硬生生将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

力道大得辛戚的手竟隐隐颤抖。

她用力甩开他,“离婚!可别这会子给我上演什么渣男回头的案例。既然口口声声要我滚,不如自己做事情干脆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别让我看不起你!

寥寥数字刀一般扎进他胸口,辛戚脸色惨白,竟然有一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凌颜……”那一刻,他呼唤她的名字,可惜,徒劳无功。

凌颜又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依旧是那份离婚协议书,她在冷笑,眉眼讥诮,“辛家大少不会言而无信吧?更或者,你这幅拖延的样子,不会是想吃回头草吧?”

辛戚被她激怒,“少在那里自作多情!”

“最好是我的自作多情。”凌颜丝毫不像受到侮辱的样子,“最好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免得哪天你后悔了,连追悔的资格都没有!”

她转身离开,扬长而去,“合同签好了就让人送到凌家来,辛家我是不会再踏入半步了,所有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辛戚,一别两宽,我也没那么大度祝你以后日子欢喜。就求不要再见面吧!我一丁点,都不想和你重逢!”

辛戚觉得心像是被人挖了出来,看着凌颜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尽头,忽然间,暴怒的男人发出一声低吼,狠狠摔碎了桌子上的烟灰缸。

我一丁点,都不想和你重逢!

那句话说的决绝而又不顾一切,辛戚捂着胸口倒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凌颜……你可真狠啊!

******

可是另一边——

“你说什么?”

萧莹莹从座位上跳起来,恨不得把手边的咖啡直接泼到辛妲脸上。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萧莹莹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声,引得路人纷纷过来看,大家在窃窃私语,说是那里的两个女的因为一个男的吵起来了。

“什么人啊,这么厉害,看那两个都是美女吧?”

“估计是渣男咯,脚踩两条船。”

“说不定的,这年头,啧啧。”

萧莹莹气得浑身发抖,“辛妲,你居然还生下他的孩子?”

辛妲看着自己刚刚做好的手指甲,精美细巧,她就盯着自己那双手,压根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萧莹莹,勾唇冷笑,“怎么?哪条法律明文规定我不能给尉嬴生孩子了?”

她没想到萧莹莹还活着,更没想到,萧潇把这个消息给她的第二天,萧莹莹就找上了门,说要谈谈。

谈呗,她辛妲这一辈子行得正做得直,还没有对不起谁过。

于是造成了现在这一幕。

萧莹莹手指死死攥在一起,“你这个贱人!你分明就是想用孩子留住他!”

“留住他?”辛妲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我和他都离婚了,孩子也判给他了,我拿什么留?你不如说用孩子换点钱更实际点。”

她这副冷漠的口吻让萧莹莹全身神经都紧绷了,她迫切地想撕开辛妲那副淡漠的表情,让尉嬴看看她有多肮脏!

那些男人口口声声说辛妲是女神,可是事实上呢!不就是个婊子!!

萧莹莹咬牙切齿,原本姣好的妆容此时此刻变得一片狰狞,“辛妲,你这种恶毒的女人,迟早会有报应!”

恶毒?

辛妲听着真想笑,多稀奇的词儿呀,好久没有人指名道姓说她恶毒了。

她恶毒什么了?插足了别人的家庭?还是抢走了别人的男朋友?

都没有。

辛妲冷笑,终于抬头看向萧莹莹,那一瞬间,眼神冷得像是冰,“你也配说我恶毒?”

萧莹莹被辛妲的反击吓得怔住,下意识喃喃,“你……你……”

“你消失了这么多年回来,你还想着世界都绕着你转?真是可惜了,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要尉嬴,尽管拿去。这句话,我当初跟别的女人就说过。”

辛妲勾唇,笑容完美,“你能占着一点好处,那都是我让给你的。你要尉嬴?要就拿去吧,我也没多稀罕,掀翻天也不过就是个男人,我离了他会死?”

听见辛妲这样毫无畏惧的一番话,萧莹莹脸色惨白,“尉嬴一定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真面目?”

辛妲低低地笑,随后站起来,高傲得仰着下巴,看萧莹莹的表情,还不如她看马路上一条可怜的流浪狗。

她说,“原本以为你来做什么呢。原来是来耀武扬威,真是无趣,你不如好好拴紧你的尉嬴,别让别的女人勾走他的魂。他只要不打扰我的生活,那都是我谢谢他了。”

萧莹莹没忍住,猛地端起桌上的咖啡冲辛妲狠狠泼过去。

“你一个贱人!说话也敢这么放肆!”

滚烫的咖啡飞溅泼向辛妲,女人躲避不及,这个时候,身前却伸过来一只胳膊直直挡在她脸前,辛妲抬头,萧潇伸手将她搂到身后,一个巴掌摔在萧莹莹脸上。

“我他妈没有你这种妹妹!”

萧莹莹被自己亲哥哥打,红了眼,直接掉眼泪,不可置信地捂着脸质问萧潇,“哥?你为了这个女人打我?”

“你这样毫无素质,别在外面说我是你哥!”萧潇眸中的厌恶那么明显,“丢人现眼。”

“萧潇!”萧莹莹气急了,指着萧潇的脸,“你还是不是我哥!我是你亲妹妹!你为了这个野鸡,居然当众打我?!”

“你再骂一个字,我就再打你一次!”萧潇怒不可遏,把辛妲死死拦在身后,“你不尊重别人,就别指望我尊重你!”

萧莹莹没想到会当着这么多人被自己亲哥哥打,捂着脸眼睛都红了,直接踩着高跟鞋往外走,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喊着,“我没有你这种哥哥!”

她这是和他闹僵了。

萧潇叹了口气,随后转过身来看辛妲,“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辛妲看了眼他帮她挡住的那只手,“烫着没?”

“没有。”萧潇带着辛妲往外走,“单买了吗?我来。”

旁边服务员赶紧领着他们二人去前台买单,萧潇谦逊有礼,辛妲在一边也温温和和的,姿态高低立现。

服务员们议论纷纷,说这才是真的一对,跟刚才那个只知道撒泼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萧潇和辛妲走出去的时候,还有人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辛妲上了萧潇的车。

“你眼睛没事吧?”

“没事,已经找到好的移植源了。”萧潇笑着伸手拍了拍辛妲的肩膀,“安心,能让你担心我也算是我的荣幸。”

“你别这么说。”辛妲的手被萧潇握住,她一下子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我没事儿呢,你妹妹来找我这件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也别老是冲出来……”

“我是怕你有危险。”

察觉到了辛妲的躲避,萧潇叹了口气,随后继续道,“辛妲,我知道我妹妹太任性,也有我的责任,我想努力弥补你……”

“该弥补的人不是你。”

辛妲红着眼圈,萧潇这话很真诚,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是你也别为了我付出那么多,萧潇,我担当不起。”

头一次听到辛妲的回应,哪怕是拒绝,萧潇也觉得今天出来是值得的。

他只是说,“再等一等,我会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辛妲觉得,萧潇这份爱情,她担待不起,也辜负不起。

******

尉嬴是在之后才知道萧莹莹去找了辛妲的。

他一听整个人都来火了,没忍住对着她高喊了一声,“你去找她干什么?”

萧莹莹看见尉嬴眼里的怒意,又开始红了眼睛抹眼泪,“你就是想和她在一起!你看你现在都为了她凶我!”

凶凶凶……凶你妹的凶!能好好说话吗!

眼前这个人要是别的女人,就这做作的劲儿老早被尉嬴一巴掌拍远了,可是偏偏这个女人是萧莹莹。

他最疼爱的萧莹莹。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喜欢她哪点,大概是喜欢她眼神纯真善良,和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吧。

男人不是都这样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床上喜欢骚的,家里又喜欢贤惠文静的。

尉嬴这种彻底贯彻落实“渣男”二字的人,肯定又想要人妻,又想要妖精。

而萧莹莹就是他心里最纯洁的女人,辛妲,就是他的红颜祸水。

他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红颜祸水被打翻了,把他整颗心给漫了,白月光回来,他都不带眨一下眼睛。

尉嬴盯着眼前的女人,许久才吐出一口气喃喃,“我给你保证,我不会再对她做什么。你以后别去打扰她,不然也显得我们斤斤计较。”

这话里话外不就是护着辛妲吗!

萧莹莹咬着嘴唇,眼泪出来了,没忍住,在尉嬴面前哭了。

哎呀!这他妈白开水做的女人,眼泪都不要钱似的。

尉嬴胸口那个烦躁啊,抽了一张餐巾纸,“别哭了,我儿子一会回来了。”

萧莹莹一听,是啊,尉嬴还有个儿子,她也得好好对待他的儿子,等于抓住了他的心。

尉辛背着小书包颠儿颠儿回家的时候,看见客厅里另外坐了一个女人,又看了眼自己的父亲,高喊了一声,“哇,你把女人带回家来了?”

这语气,绝逼又是江铃儿教他的。

尉嬴满心烦躁,抬头看了兔崽子一眼,对他招招手,“过来,从今天起喊阿姨。”

“阿姨好。”尉辛对于尉嬴找谁并不是很在意,自己老妈已经幸福了,尉嬴怎么样样都无所谓,反正他单身,老了有人陪也不错。

尉辛乖乖跟着萧莹莹道了个好,那个态度让萧莹莹愣是没反应过来。

她以为辛妲教出来的儿子,在看见尉嬴身边有别人的时候,肯定会大闹一番,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撒泼打滚什么花招都使出来,就为了赶尉嬴身边的女人走。

但没想到尉辛就这么直接接受她了,萧莹莹连怎么反攻的计划都准备好了,愣是没想到人家小孩子段数更高,无为,无所谓。

萧莹莹轻声问尉辛,“小辛辛,你爸爸身边有阿姨在,你不难过吗?”

小辛辛这个喊法也是为了和尉辛套近乎。

尉辛的姿态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他看了萧莹莹一眼,“他离了婚就是一个人,找谁我都拦不着。”

小孩子想得很开,希望自己父母在离婚之后各自又能有好的生活,辛妲已经嫁人了,那尉嬴带什么人回家也不奇怪。

所以他对眼前的萧莹莹并没有讨厌的感觉,也就是一个来他们家里的路人,无感。

尉辛这个说法让一边的尉嬴也了愣了愣,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能想的这么明白,小小年纪,对于家里的事情却看得很透。

转念一想,到底是因为他和辛妲离婚,才造就了尉辛这么小就想这么多事情,还有点心疼。

尉嬴把烟掐灭了,然后把尉辛抱起来。

他现在越长越大,个子也往上窜,脸越来越像尉嬴,出去都说这小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小帅哥。

尉嬴听着这些夸奖高兴跟人家夸得是自己似的。

他有些费力地把尉辛抱上来,嘟囔了一句,“你重了。”

岂料尉辛轻轻一跳又跳下来,“我长大了,当然重了,你别抱我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尉嬴盯着尉辛的脸,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这天夜里他带着尉辛和萧莹莹出去吃饭,正好遇上了辛妲和几个好朋友聚在一起。

凌颜身边跟着的是季尤,此时此刻已经和他们打成了一片,一边吃东西一边说段子,大家笑得很开心。仿佛离了尉嬴,辛妲的生活终于轻松了。

尉嬴不甘,下意识攥紧拳头。

尉辛颠儿颠儿冲辛妲跑过去,喊了一声,“妈咪!”

辛妲抬头,就看见了尉嬴,更看见了尉嬴身边耀武扬威的萧莹莹。

这场景像是一个巴掌打在辛妲脸上,但她忍住了,没说别的,将目光轻轻松松撇开去,像是一个没事人。

她的从容自若刺痛了尉嬴的心。

好啊,她现在到底是不在乎他了!所以哪怕他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她都不皱一下眉头。

尉嬴不知道自己这是这么幼稚地在强撑些什么,反正辛妲越是不在乎,他越想在她面前表演。

辛妲和几个好朋友凑在一起,尉嬴气得磨牙。

得,继续玩,辛家要破产了还能玩得出来!心真大!

旁边商绾看见了尉嬴,阴阳怪气喊了一声,“哟,这不是那啥,前夫嘛~”

旁边江铃儿接腔很快,“旧爱而已嘛,往前看往前看,有些人早就是过去式了。”

这话正好戳在尉嬴心窝子上,旁边的萧莹莹也感觉到了她们的嘲讽,立刻呛声,“阴阳怪气说谁呢?”

“谁对号入座就说谁。”

江铃儿最近开了眼角,翻白眼更加利落了,美眸一翻能翻到天上去,明显都不想拿正眼看萧莹莹,“啧啧,这种货色,真是品味倒退。”

“你一个被包养的也有脸说这种话!”

萧莹莹没忍住,直接一脚踩在江铃儿底线上,旁边辛妲反手就是一盆菜冲她泼去,“嘴巴干净点,说话这么臭,吃屎了吗?”

这是尉嬴第一次见辛妲这么直白地怼人。

莫名地觉得,嘿,看戏,真爽快。

萧莹莹没被那盆菜泼到,也被那盆菜吓到了,往尉嬴背后躲,红着眼睛,“阿嬴,你看他们……”

季尤撑着下巴和凌颜调情,压根没去看尉嬴一眼。在他印象里,这个男的不是之前追过辛妲吗?怎么这会又换了一个女的过来耀武扬威?

没意思没意思,渣男都是狗。

季尤一对比就觉得自己尤为出挑,嬉皮笑脸对着凌颜道,“颜儿,你看看,人比人,比死人。我就不会看着碗里的吃着锅里的。”

凌颜学着江铃儿翻白眼的姿势,“你跟尉嬴比什么比?全天下男人拎出来十个有九个都是比他好的。”

尉嬴几乎就是被凌颜这句话点着了,当时就是一声冷笑,“你几个意思?”

凌颜装单纯,“就字面上的意思,你别多想。”

萧莹莹怒目而视,指着凌颜,“你也嘴巴放干净点,阿嬴好着呢!不用你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凌颜要被她气笑了,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萧莹莹有尉嬴撑腰,无法无天,“对!说的就是你!”

话音刚落,旁边江铃儿一个耳光直接打在萧莹莹脸上。

这是萧莹莹第二次当众被人打,还都是因为辛妲。

辛妲……她恨!

“你以为自己多干净呢?也不就是尉嬴身边一个情人吗。咱俩谁高看得起谁呢?”江铃儿新做的指甲,锋利得直接在萧莹莹脸上划出几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一看见萧莹莹受伤了。尉嬴脑子里气血上涌,一把推开江铃儿,“你他妈伤人了知道吗?”

“哟哟哟,伤人了,这么心疼?”江铃儿帮着辛妲出气,“那我给您道个歉呗,我推您一家好点的整容医院,激个光就没事了。不就一张脸么,辛妲当初难过受伤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来道歉?!”

尉嬴被江铃儿这番话气得说不出一个字,好久才从牙缝里咬牙切齿地说,“无理取闹!”

“我就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了。”江铃儿点点头,“对,这世界上就你尉嬴最有道理,全世界都得围绕着你转。我告诉你,就是你们先撩者贱,好好一个相遇,她不是想嘚瑟吗?来啊,嘚瑟给我们看啊!多了不起似的,用过的男人,有什么好出来炫耀。”

尉嬴没忍住,怒喝了一声,“闭嘴!你说够了没有?”

“说够了。”

这一声是辛妲说的,她眯起眼睛看了眼尉嬴,“领着你的萧莹莹走吧。”

他俩就像是两只猴子,送上门给他们消遣,消遣完了来了一句,领着你的萧莹莹走吧。

尉嬴胸都要气炸了,目光跟能杀人似的,看了辛妲一眼,随后搂着萧莹莹离开,一路上还听见萧莹莹在撒娇哭泣,“她们怎么能这样……”

尉嬴沉默无声,没有说话。

两人的身影看不见后,商绾才理着指甲道,“哎哟,舒畅。看见尉嬴那表情,这顿饭真值。”

“我真恨不得上去撕烂萧莹莹的脸。”

江铃儿挺着波涛汹涌的大胸回到位置上,“继续吃,唉,这个烤猪脑不错啊。”

季尤搂着凌颜笑,“你们太嚣张了!我要是萧莹莹,一定背后给你们使绊子!”

“使就使呗!萧家大势早就去了,除了她哥萧潇像个人,别的都是三流,翻不起什么风浪。”

说起萧潇,一群八卦的女人顿时又来了兴趣,“我觉得萧潇也挺好的,你离婚,跟他试试。”

辛妲头都痛了,“当初和商幸尧不是也是你们撺掇的吗?”

“商幸尧那个是基佬啊,不一样。反正年轻,挨个来试试!”

江铃儿苍蝇搓手一般兴奋,“哎呀,受不了了,商幸尧和萧潇哪个看着床上更强一些?要不还是商幸尧吧,毕竟操男人更花力气啊。”

“我强我强!”季尤在一边举手,打趣道,“铃儿姐你考虑考虑我呗!”

江铃儿笑骂,“老娘吃不消你这种小狼狗,让凌颜开胃去吧!”

凌颜脸都红了,“你嘴巴没个闸门吗!什么话下流说什么!”

“哟,还有更下流的,晚上钻被窝偷偷告诉你啊~”江铃儿摆出一个贱兮兮的表情,随后她转头看了眼在沉思的辛妲,“怎么样,考虑考虑?”

绕了一大圈又绕回她这个话题上,辛妲摆摆手,“别了吧,我不打算再找男人了。有个儿子安度晚年挺好的,还有,我得先把辛家大业完成了。”

“辛家不是有你那俩兄弟吗?”

商绾看了眼凌颜,“离婚没?”

凌颜摊摊手,“没呢,不肯签字。”

“真恶心,肯定是等人走了又想挽留了,男人都是狗。”

江铃儿指着季尤说,“你看看你身边那条狼狗,有钱个高长得帅,还要啥自行车啊。”

她嘴里段子一套一套的,说得大家都乐了,辛妲看了眼微信,是自己哥哥给她发了个消息。

他说,凌颜在哪?

他说,你也回家一趟。

家里还是出事了。

辛妲一下子没了兴致,脸色有些不好,站起来说,“我得先走了。”

“唉,事儿没兜住啊?”

商绾有些担心,“欠多少钱,要不我们给你们凑点……”

“不是欠不欠的问题,是以前黑幕被爆出来的事儿,好不容易压下去了,最近又有人闹。”

辛妲有些头疼,“下回再聚吧,我得回去看看。”

“跟女总裁似的。”江铃儿看着辛妲走,嘀咕一句,“辛家感觉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我不知道上次是怎么压下来的,但是这次……可能有点,完了。”

“当初谁压的,现在就是谁捅的。”凌颜眼神深沉下去,“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顾暖。”

她得把顾暖揪出来,就算不为了辛戚,也得为了她的好姐妹辛妲!

******

辛妲到家的时候,辛戚和辛商一并迎上来,哥俩给了她一张卡,辛戚说,“你得尽快办理移民手续,我们帮你托关系提前了。”

“哥……”辛妲握着那张卡,手有点发抖,当初辛家出事,因为辛戚和辛商都不在,她才会觉得绝望,这次他们都在身边,她觉得不管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可以咬牙撑过去的,可是没想到,他们出手了,还是……没撑住。

辛商看着自己姐姐这幅样子,心都痛了,“不要怕,出了事,哪怕坐牢,也是我们去。”

辛妲是他们两个人捧在手心的宝贝,辛家就是没了,也得保证她一世无忧!

“别提这个!”辛妲心在发颤,“为什么会突然间有这么多事?商幸尧也说国内被人盯上了,都不能回国,只能躲在国外,到底是什么事情?”

辛戚盯着辛妲,“四年前我们消失,辛家出事,你是怎么压下来的?”

辛妲神情恍惚,倒退两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你……不会……”辛商说话都说不稳了,他上去按住自己姐姐的肩膀,“是不是!是不是尉嬴那个畜生!”

眼泪在这个时候无声的落下来,证明了一切。

辛妲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背后的推手,竟然是尉嬴。

是啊,早该想到了,当初他有能力把辛家的风波平息过去,现在就一样有手段把辛家弄垮。

四年前用孩子做交易让辛家继续运行那事,就相当于把辛氏的把柄亲手,送到了尉嬴的手里。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辛妲双腿发软,她这辈子到底是欠了尉嬴什么?他要结婚,她结了。他要离婚,她离了。他要孩子,她连唯一的孩子都给了!他还想要什么!

他从她身上索取得还不够多是吗!还要她屈服是吗!

辛商眼睛都红了,“那个混蛋!姐,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四年前他们提前收到风声所以故意消失,没想到让辛妲平白无故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居然还要再来一次。

尉嬴就是想逼她,想看她求他!她手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和尉嬴交易的东西了!

只有她这个人。

辛妲猛地想通了什么,仓皇无神地看向辛戚,“我给商幸尧打个电话……”

“你想干什么?”辛戚打翻她的手机,“我不信我和辛商保不住你!我告诉你,不许低头!你是我和辛商唯一想要保护的人!”

辛妲没说话,含着眼泪笑了,许久才道,“我和商幸尧离婚。尉嬴就会放过他。”或许也会放过我们。

不就是再离一次婚吗?

她这人生已经够残破了,也不介意更不堪一点!

辛戚整颗心都在痛,“妲妲!”

辛妲曾经是这江城最出名的名媛,所有男人趋之若附,心甘情愿做她的裙下亡魂,可她却为了尉嬴,在后来的日子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若是老天有眼,尉嬴,我要你下半辈子活得生不如死!

辛妲走回房间,她主意打定就没人能够拦她,一步步走,就如同当初辛戚和辛商失踪,她一个人走向辛氏残破的总裁办公室一样。

没人知道她为辛氏付出了多少。没人知道她的如履薄冰。

所有人只会惊叹于她的美貌,再轻轻点评一句,适合当个花瓶。

辛戚和辛商盯着她的背影,两个大男人竟然眼红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被他们想保护的东西保护着。

******

尉嬴在深夜接到一通来电,彼时萧莹莹在他身边,穿着薄如蝉翼的暧昧睡衣,使尽浑身解数挑起尉嬴的兴趣。

但是尉嬴觉得自己可能性冷淡了,压根没有一点兴趣,美人在怀居然还打开电视看新闻。

这个时候,一通深夜来电,熟悉的号码将他所有的知觉通通拉了回来。

是辛妲。

他迟疑好久按下接听点,对面传出一个声音,“是我。”

真的是她。

尉嬴喉间干哑,“你……”

“我和商幸尧协议离婚了,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尉嬴,你满意了吗?”

她开口就是如此直白的话语,让尉嬴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是想着不让商幸尧回国,盯着他一举一动,来逼迫他们离婚的。

但是现在事情成功了,他居然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可能是因为辛妲也不开心吧。

她现在掌握着他情绪的所有喜怒哀乐,他一开始没发觉,惊觉时已经深陷。

辛妲这番话冷得像是冰,隔着手机,尉嬴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

可他偏偏要说,“高兴啊,既然你都求我了,那我放他一马。”

这话如此鲜血淋淋,他非要和她互虐到流血,非要跟她彼此伤害,谁都不肯低头。

辛妲笑了,低低的笑传到尉嬴耳朵里的时候,他感觉就跟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旁边的萧莹莹都察觉出了他身体的僵硬,问道,“谁呀?”

这道女声传进辛妲耳朵里,像是刺激了她,她不管不顾地说,“尉嬴,你还想要什么?放过辛家。”

黎悯当初就对尉嬴说过,尉狗,你现在这么对女神,她要是知道了幕后黑手是你,你猜你们会怎么样?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最后的最后,叫做无路可走。

尉嬴忍着心口的刺痛,对辛妲说出一通极为讽刺的话,“做我的情人,我就放过辛家。”

做他的情人。

寥寥数字,将她的心硬生生对半撕开!

辛妲笑出了眼泪来,尉嬴看不见,也不知道她有多撕心裂肺。

尉嬴权当她在刺激他,愈发口不择言,“我告诉你,给你三天时间,我有的是资本把辛家玩个底朝天!不想你们家破产,就好好琢磨琢磨,我耐心有限。”

这番话说得冷酷无情,可是旁边的萧莹莹觉得全身都凉了。

尉嬴这是自己都没发觉,他在用尽一切手段把辛妲逼回自己身边。

他不会挽回,他只会用逼,用下作的方法威胁,拿捏着她各种软肋,要她成为他掌中蝶。

萧莹莹脸色苍白看向尉嬴,尉嬴,你知道你深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

可惜尉嬴不知道,他迅速挂了电话,对面辛妲心脏冰凉,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浑身……遍布寒意。

尉嬴,我真是小看了你的狠!

江城下起了大雨,无数遍冲刷着这座城市,即将跨年,虽然下雨,所有人都还是对新的一年有着期待,盼望着这场大雨过去,就能等来新的开始。

尉嬴也是这么觉得的。

三天后是跨年夜,2017过去,2018开始。

他要把辛妲牢牢抓在手里,再也不让任何一个男人拥有她!

第一天,手机全无动静,尉嬴下了通牒,辛家股票跌落谷底。

第二天,尉嬴出去喝酒了,心情不爽快,等着辛妲来求饶,却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知好歹。

于是他喝酒的时候,一个气血上涌,就把辛氏所有的黑料统统爆了出去,霎时间,辛氏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公司总部被人砸了,糟蹋成一片废墟。

他动动手指,就摧毁了辛妲辛辛苦苦撑起来的一片天。

他想着,天塌了,辛妲应该来求他了。

第三天深夜,依旧是暴雨,雨下得又急又狠,像是要发泄完年末的最后一点力气,尉嬴站在落地窗边看着雨珠打落,他的心跳也如同密集的雨声一般,急促,且剧烈。

他在一通来电。

晚上十点,辛妲拨通了尉嬴的号码。

她背景音里也是一片雨声,她对尉嬴说,“来电视塔,我们谈谈。”

电视塔?

当初尉嬴带着辛妲攀登过的,全江城最高的电视塔。

他还拍下了合照,当时身上没有任何安全装备,辛妲吓得缩在他怀里发抖,而他却毫无畏惧,抱着她登上电视塔的顶端,拍下照片,从此记录下这个惊险心跳的一瞬间。

他打开手机,手机底图,竟然也是这张照片。

他从来没对辛妲说起过,这份回忆,他小心翼翼捧在手里那么多年。

辛妲说电视塔见,他看了眼窗外的大雨,下这么大雨,去电视塔干什么?非得挑这个地方,是想回味过去吗?

尉嬴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深夜男人出门,迎着暴雨,他发丝凌乱,容颜却不受影响,在惨淡路灯的照射下还显得愈发白皙,有些像言情小说里的吸血鬼王子。

电视塔离这里很远,当天夜里十一点,尉嬴踩着雨水下车,赶到了电视塔的下方,他看见原处还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不过看了看,不是辛妲的车。

那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尉嬴就这么吹了声口哨来到电视塔下方。原本被锁起来的观光入口已经被人强行打开,看来是辛妲干的,做事还挺有他的风格的。

尉嬴一路往上走,进了电梯,看着数字一层层往上跳,脑海里走马灯一般就回放过他们的过去。

5楼,他和她曾经在酒店里暧昧缱绻,他痴迷于她身体的温度和青涩,那一刻,江城最高贵的名媛成为他口中猎物。

10楼,他带着她攀登雪山,她缺氧,他就给她渡气。

15楼,他的心头旧爱回归,他和她第一次吵架,他还记得她被气红的脸,现在想想还觉得莫名可爱。

20楼,他们决裂,中间横跨着生死的人命,从此不再往来。

25楼,他和她重遇,酒店温存,心却背道而驰。

30楼,她以儿子要挟他娶她,他向来不喜欢被人控制,那一刻却听命了,他可能真的想娶她。

35楼,他们再度冷战,后来形同陌路,她离了婚,儿子留给他一个人。

40楼,他又去了一趟他们曾经爬过的雪山,雪已经重新覆盖了过往,再也寻不到曾经的足迹。

45楼,他用尽手段逼她回国,又恶劣地想把她强行带回身边。

50楼,到顶了。他们的故事戛然而止。

该改为爬天台了,尉嬴看了眼数字,观光电梯到了最高楼层停下,他走出来,正琢磨着从哪扇天窗爬出去比较好,就看见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

纤细,优雅,是辛妲。

尉嬴笑了笑,想来也是,辛妲这小胆子怎么可能爬去外面,估计顶楼就是极限了,他最了解她了。

辛妲说,“你来了。”

尉嬴单手插兜走上前,“你想明白了吗?”

三天时间,最后底线快到了。

辛妲脸色苍白笑了笑,显然最近辛家一系列打击没让她好受,她说,“想好了。”

“想好了做我的情人,还是……?”

“我选择和辛家一起灭亡。”

女人说着,又迅速退后几步。

观光栏杆外面的大片落地窗被人开了一扇,辛妲走近那边,风雨便飘摇进来,尉嬴心被吊紧了,靠近她,“你确定?”

这一刻,说他心不痛是假的,“你宁可和辛家一起死,也不要跟我在一起?”

回到他身边有那么难吗!辛妲!他都开口了,只要她答应!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辛妲轻声笑了笑,“尉嬴,逼我很好玩是不是?”

尉嬴浑然不觉,兀自愤怒,上前想要抓她,可是这个时候女人却迅速又往后退了一步,靠在落地窗边上,瘦削的身影随着雨水一起摇晃!

尉嬴脸色变了变,声音在发颤,“辛妲……”

“恭喜你,彻底将我变成一个笑话。”

辛妲笑了。笑的那一刻,背后暴雨徒然涌入,狂风暴雨,碎身劈睫,模糊了尉嬴视线的,除了雨水,竟然还有温热的眼泪。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刻,他伸手想挽回,她却轻轻松松往后一跃,身子如蝶一般飞舞蹁跹,劈开整个雨幕。

“辛家已亡,我就做辛家的陪葬!尉嬴,你休想逼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到你身边!”

“百无一用是情深,不屑一顾是相思!”

那一刹那,如同濒临世界末日,她的笑容在他视线尽头凝固,又在一下秒猛地分崩离析,迅速往下坠落!

“辛妲!”

嘶吼声划破夜空,尉嬴的眼泪伴随着叫喊声一并疯狂涌出,他想伸手抓住她,却只能错开,眼睁睁看着她落入无尽的黑暗!

他把她逼狠了,逼急了,她用这种自杀的方式报复他!

滔天暴雨劈裂他的身躯,伴随着老天的动怒,尉嬴差点控制不住,也想往下跳!

霎时天边响起一阵惊雷,炸的世界一瞬间白皙如昼,随后又顷刻间被吞没。

尉嬴跪在落地窗边,颤着手指打110,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他打完110,就给自己那群有势力的好友打电话,开口便是,救救她,救救辛妲!求求你们救救她!

这么高的楼跳下去……他……他不敢想,他要疯掉了,他痛得快死掉了!

他的全世界都崩塌了,他命都快跟着辛妲一起去了!

他以为她不敢,以为她就算为了家人也得妥协,可谁曾料想,她已经被他逼到了这种地步!

——可是你看,她敢!她偏偏敢!她被他逼到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不敢?!

那一天,雨下了一整夜,尉嬴脚步踉跄来到最底层随后奔向出口的时候,只见到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忽而狂风大作,风霜雨雪一并冲他袭来,跨年之夜终于迈过午夜十二点,新的一年开启了重新计时,而这一刻,尉嬴的世界却就此终结。

大雨劈睫,雨水和不知名的液体朦胧了他所有的视野,雨幕中血红色的警灯摇曳,拉起一条条黄色的警戒线,尉嬴被人跌跌撞撞往外抓,他仓皇抬头,发现了黎悯那张苍白的脸。

脚下一软,尉嬴直直跪在地上,黎悯竟拉不动他。

他疯狂地想要上前,去触碰那具尸体,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哀嚎,当悲伤到了极点的时候,所有文字和话语便失去了意义,唯有那些凭着身体本能从喉间溢出的不知名的音节才能将他所有情绪宣泄。

他像一条可怜的流浪狗在那具尸体身边流连,仿佛失去了自己唯一相依为命的主人。

“辛妲——!!”

心头悲怆,灵魂剧痛,尉嬴全身被瓢泼大雨打湿,那一刹那无数念头从他脑海里划过,连同旧时那些有辛妲存在过的回忆,走马灯一般,一遍遍,停格重播。

最后,停止在眼前那具早已看不清楚人脸,死状触目惊心的尸体上。

尉嬴觉得死掉的其实是自己。

他固执地说,“去医院啊!去医院!”

人已经死了,他却觉得还有救,见到尸体被盖上白布,尉嬴撕扯着那些巡捕的衣服,“去医院啊!我让你们送她去医院听不懂吗!谁说她死了!”

黎悯用力锁住他的双手,企图拉回他的理智,“尉嬴!”

“我不信,我不信——!!”

尉嬴嘶哑了喉咙,滔天风暴,他所有理智都在分崩离析,那一瞬间,死这个字眼占据他所有意识,可是他不依,双目血红,像是一个无助而又歇斯底里的小孩,“放下她!放下她!”

辛妲……辛妲……!!

你怎么这么狠!

尉嬴的视线一遍遍被温热液体模糊,最后时分他跌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脸,没有忍住情绪,嚎啕大哭。

像是一个孩童一般,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他哭得像个疯子,当初爱和恨有多剧烈,现在就有多绝望。

辛妲走了,丢下他一个人走了!她把他一个人留在回忆里,就这么毫无顾忌地走了!

天大地大,他去哪儿寻她?

老天爷,我求求你不要再跟我开玩笑,我哪怕用一切,用所有的东西作为交换,我想求一场重来……

哪怕呕尽心血肝肠寸断……

姗姗来迟的是带着一个黑眼罩的男人,他高大的身影立在雨夜中,如同一道幽灵的影子,在看见巡逻车排列那一幕时,倒退两步,神色,无助又绝望。

“妲妲,对不起……我来迟了……”

萧潇红了眼睛,看着坐在地上流泪的尉嬴,上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一字一句,触目惊心,“尉嬴!你高兴吗!你怎么不笑一笑!她终于亲手被你逼死了!”

所有的意识分崩离析,尉嬴抬头看见萧潇,错愕,“你没死……?”

“我没死,死的是辛妲!”

萧潇怒吼,“你终于把她逼死了!你终于——死得那个怎么不是你!”

怎么不是你!

原来萧潇没死……原来尉辛口中的萧叔叔真的是他。

尉嬴已经太久没见过萧潇,以至于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萧潇红了眼睛,声音悲怆,“尉嬴,我那么宝贝的辛妲,为什么到了你手里,会被糟蹋成这样!你说啊!我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那么宝贝的人,在你眼里怎么就不是个东西了!”

他那么小心翼翼护着她!可是到头来呢!她在尉嬴那里换来的只是一身伤痕累累!

两个男子在雨幕中对视,眸中皆是惊心动魄的恨意,“若不是你在她怀孕的时候碰她,我也不会反感她!”

“我碰她?”

萧潇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蓦地,撕声狂笑,字字句句像是钢钉钻进尉嬴的心口,“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碰过她!她是我心尖上的人,碰她,我舍不得!我不是你,把她浪费摧残一千次一万次,还要狠着心从她身上获取那么多甜头!”

碰她,我舍不得!

寥寥数字,尉嬴如遭雷劈僵在那里,许久,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说什么?”

他声音都抖了,一把抓住萧潇的肩膀,“你再说一遍?”

萧潇没碰她!那个时候辛妲也没有出轨!

而他,却怀着这种厌恶和恨意过了那么多年!以至于现在,还逼得她跳塔!

萧潇一把甩开尉嬴,一字一句,“尉嬴,你后悔吧!你尽管后悔得去死吧!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辛妲解脱了,终于可以不用再忍受尉嬴带给她的痛苦了!

萧潇走了,尉嬴看着萧潇的背影消失,视线也开始天旋地转。

他觉得自己正在坠入一个无尽的深渊,整个人开始慢慢失去力气。

他张嘴,说出来的话却是,救救我……

辛妲,这一场救赎,你解脱了,可是,谁来救救我?

******

尉嬴做了一场梦,梦见辛妲在电视塔对他笑着说再见,随后身子纵身一跃,伴随风声往下狂坠。

尉嬴从梦里猛地惊醒,却发现自己现在在医院里。

手边还打着针输着液,他起身,看见了自己一圈朋友。

福臻和傅暮终挨在一起,似乎是在等待尉嬴醒过来,黎悯去帮他缴费了,这会儿正好走进来,卫阙在一边摆放水果,蓝懿则姗姗来迟。

再次看见这帮朋友的时候,尉嬴扯着嘴角笑了笑,“干什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蓝懿小心翼翼地说,“尉狗,你……你觉得你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尉嬴甩了甩胳膊,“没什么,挺好的。话说你们表情那么严肃干嘛?”

“完了……”卫阙在一边喃喃,“受惊过度,吓坏他的脑子了。”

黎悯站在那里,依旧一脸冷漠,“失忆了?”

尉嬴没反应过来,“什么失忆不失忆?你们一个个演电视剧?对了今天几号了?我和辛妲的三天之约快到了。”

“……”福臻沉默好久,才轻声说着,“尉狗,今天是元旦一号。辛妲依旧……走了。”

“走了?”

尉嬴喃喃,“她是不是出国移民了?妈的,就这么跑了?不行,我得把她抓回来……”

可是话这么说着,他声音却哽咽了。

周围一圈好兄弟都带着不忍的眼神看着他,尉嬴看他们盯着自己的脸,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奇怪的?

伸手去摸,才发现眼泪已经挂满了脸。

“奇怪,我哭什么……”他自言自语,神色仓皇无助。

傅暮终叹了口气,“哭吧,不哭出来,我们怕你会崩溃了。”

崩溃……

终于,一抹尸体的影子刷的一下从他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划过去。

被刻意压在记忆深处的影像重新被人放出,尉嬴脸色倏地变作惨白,整个人靠在床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辛妲……”

他徒劳无功地一声声念着辛妲的名字,想跑下床被黎悯按住,“你还想闹什么?”

尉嬴哆嗦着,“我想……想见见辛妲……”

“辛商和辛戚已经把她的骨灰领走了。”黎悯声音极为冷漠,“你想听什么话?他们临走时说‘这辈子,你都别去找他们。’,说恨你,那都是轻的。”

说恨你,那都是轻的。

尉嬴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他拔掉自己的针头,细小的针眼处便溢出几颗血珠,从他手背滚落,染红了医院病房里洁白的床单。

“我不信,我不信……”尉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没有亲眼……”

“还没有亲眼?”

黎悯恨不得把他怼在墙上狠狠扇两巴掌,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

“尸体你没亲眼看见?人跳下去的时候你没亲眼目睹?尉嬴,是辛戚和辛商放你一马,否则,以辛妲跳楼当时你在场的证据,你就是个杀人犯!”

杀人犯!

尉嬴抱住自己的头,发出一声低吼。

眼泪在这一刻疯狂涌出,尉嬴颤抖着,平静的假象被彻底撕毁,无论他装几次自欺欺人的相安无事,却都输给了现实的残忍。

辛妲死了。

被自己亲手逼死了。

尉嬴,你这个杀人犯!

******

后来辛妲下葬的时候,尉嬴收拾了自己想去看,却被辛商打出来,大男孩哭得嗓子都哑了,指着尉嬴,“滚!我姐姐容不得你玷污!”

辛妲是谁?是辛戚和辛商拼了命都要保她周全的女人,是他们兄弟俩这辈子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的女人。

却被尉嬴逼得跳塔,死状惨烈,面目不堪。

辛妲是个多爱美的女人啊,要是知道自己走的时候死得这么难看,一定会很委屈吧?

这个新年是尉嬴过的,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新年。

他不喝酒,也不闭关,照常进行一切日常活动,公司井井有条,生意蒸蒸日上,整天像个没事人一般,唯有那群兄弟知道,尉嬴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他眼里空洞地像是失去了灵魂,辛妲走了,尉嬴命跟着丢了一样。

******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热闹喜庆的气氛围绕着这座城市的上空,偶尔传来郊区的鞭炮声响,大街上几个小孩围成一团打闹着嬉笑着,到处都是欢乐的气息。

而尉嬴却在参加了家里的晚宴之后一个人走出来,微信群里傅暮终发了个红包祝大家伙新年快乐,尉嬴也去抢了一个。

【傅老三:尉老狗抢红包速度很快呀?】

【福大饼:抢红包这么快,床上也这样吗?】

【黎:没个正经。】

【卫阙:美得你,老婆是不是快出狱了?@黎】

【蓝家二少:卫公子真是大胆,到现在还敢惦记黎悯的老婆。】

【尉嬴:呵呵。】

【傅峥嵘:……】

【福大饼:尉嬴呵呵一下,我居然怕了。】

【傅老三:莫慌,来爸爸怀里。尉老狗新的一年心情也不怎么好嘛。】

尉嬴没说话,身后尉辛跟出来,问他要新年红包,尉嬴包了大大的一份给他,说,“你妈妈那份也在这里。”

“哇!难怪这么多!”尉辛不知道自己妈妈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尉嬴和身边人一起帮着瞒他,也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

尉辛收了红包就去找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小孩子一块玩耍,尉嬴一个人走出院子,来到大马路上,看着空荡荡的马路,忽然间觉得非常寂寞。

如果辛妲也在的话,这一刻,就可以和她一起过新年,一起见亲戚,辛妲这么漂亮,带出去肯定很有面子。

可是这一切终究只是妄想。

尉嬴在悲伤的情绪里越陷越深,他觉得什么事情都不能令自己开心起来,这和上一次受打击时的情绪是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他的情绪激烈而又绝望,可是这一次,却冷漠地平淡无波,偏偏在这种平淡无波里,他察觉到了自己心脏深处的死寂。

可能辛妲走了,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尉嬴被自己的母亲叫过去谈话,母亲说,“你都单身多久了,没考虑再找一个?”

尉嬴摇摇头,一言不发。

母亲说着说着眼泪水又来了,“辛妲那个闺女多好啊,你……你这个不成器的……你!”

说完了擦了擦眼泪,母亲想起了伤心事,又狠狠一下打在尉嬴胸口,她表情悲伤,“真的是作孽呀,作孽呀!尉嬴,我们家怎么教你的,做男人要有责任感,要顶天立地,追人家了要对人家好。不追了,也要拿得起放得下,干干净净。你看看你这都做了些什么呀,啊?辛妲她……她……妈这辈子都觉得咱们尉家对不起她……”

尉嬴没说话,眼眶微红,许久才道,“妈,我对不起辛妲,我也不想再结婚了,把尉辛养大就好了,啊?”

他妈妈擦着眼泪,“我不管了,随你去了,尉辛以后要是恨你,你也怪不了别人!”

尉辛长大以后……会恨他吗?

尉嬴想了想这个可能性,若是尉辛以后知道辛妲是被自己逼死的,怕是和自己断绝关系的心都会有。

然而脑海里念头太多,男人还是面上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沉默地和自己母亲说,“再说吧。”

人这辈子能活的日子实在是太长,他以后漫长的人生若是都只能这样一个人度过,那也和死了没区别。

辛妲多大了?二十五岁。她短短的人生就在二十五岁的时候终结,而剩下的岁月,她都将它留给了尉嬴。

尉嬴一个人回了房间,这个新年过得实在是乏味,没有了辛妲,一切事情都失去了新鲜感。他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眸中渐渐地不再有情绪起伏。

大年初一这天,几个好朋友约了一起出来,尉嬴被他们死活叫上一起,一群人叫了几个小网红带在身边,随后包了一架飞机去东极岛度假,一路上自拍玩得特别嗨,有一个小网红弱弱地走到尉嬴身边,问了一声,“尉少,我能和你一起吗?”

尉嬴看了一眼,这个网红的脸有点眼熟,想来是照着辛妲整的,估计是一群兄弟怕他太悲伤所以找的备胎。他往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一群搅屎棍冲他挤眉弄眼。

尉嬴忽然间就耸肩笑了笑,他说,“我没事,你去陪他们玩吧。”

小网红还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尉嬴,“可是我……”

“没事,我不用人陪。”尉嬴轻轻抚掉了那个网红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脸上全然没有了以前和女人调情时那种暧昧妖孽,全然是一幅平淡安静的样子。

卫阙在一边唏嘘,“啧啧,自从辛妲走了,这人转性了。”

“转性有什么用。”傅暮终在一边喝着咖啡,“辛妲还是走了。”

“你这话说得小声点,不要让尉嬴听见。”

福臻走上去,一把拿走他喝过的咖啡喝了一口,傅暮终说,“抢我的?”

福臻挑眉,“我喜欢。”

旁边黎悯受不了了,翻了个白眼,“你们俩越来越像基佬了。”

上回也是,帮着尉嬴出主意的时候,这两人凑在一块,一个搂着一个,跟一对儿似的。

今天的飞机还是蓝懿家的,他们家就是干天上飞这行的,蓝懿走下来,身边还搂着一个小姑娘,看了一眼尉嬴,“咦?尉狗今天不开荤?”

“尉狗已经连续很久没开荤了。”

卫阙打趣道,“他现在是佛系的,整个人处于飞升状态。”

尉嬴眯着眼睛躺在椅子上笑,“我也忘了我上一回开荤是什么时候。”

辛妲走了,他所有的念想都没有了,整个人空落落的,虽然还活着,却没了任何动力。

以前他存着各种念头,想得到她,想不惜一切逼迫她,后来她纵身一跃,什么都结束了。尉嬴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别无所求的状态,从一开始不敢相信辛妲真的走了,整个人歇斯底里崩溃疯癫,到后来逐渐麻木,再到如今,心如一潭死水,不再有任何波澜。

飞机开了几个小时在机场停下,东极岛并不大,但是最近旅游开发的很好,周边几家民宿装修都相当有格调,蓝懿他们老早就联系了一家,随后搭着当地的车子来到民宿门口,店主是个很有活力的女孩子,据说是蓝懿的不知道第几任老相好,叫米亚,前凸后翘,古铜色的肤色,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的确够火热。

要了几间房间之后,众人拿着钥匙各自放行李,尉嬴一个人要了一件单独的,大家原本的计划是让那个小姑娘陪着他,但是他坚持不要人陪,所以小姑娘只能另外再要一间,这么一来原本定好的房间数量就少了一间。

“没多的了,很抱歉,宝贝。”米亚耸耸肩,“不如你们之中有人拼一下,这阵子房间都满了。”

福臻站在队伍最后面摇摇手,“那我和傅老三一间吧,小姑娘去睡那间多的。”

说完顺手接过傅暮终手里的钥匙,大部队都认同了,卫阙还在取笑,“完了,你们两个大男人不会晚上发生点什么吧?”

傅暮终一把架住福臻的脖子,“小福子,晚上乖乖撅起来……”

福臻乐了,“傅哥快来,我这儿等着呢!”

一堆人笑得直不起腰来,各个都捂着肚子,尉嬴难得被他们这么逗一下,也跟着笑了,打打闹闹各自安放好东西,蓝懿在群里说了一声,让大家洗个澡,慢点出来泡泡温泉打打牌。

尉嬴一个人放下东西,随后拍了不少照片,他本能地想把这些照片发给一个人,可是当点开辛妲的微信的时候,他才猛地记起来,辛妲,已经不在了。

可是她的微信号还在,所有的聊天记录也还在,这个人却突然间消失了,无论你在线上发她什么消息,都不再有回音。

这就像是一个游戏打到一半,一个账号突然间永远地下线了,独独把号留在了那里,让那些人永远地等着,却永远不再上线。

尉嬴明知是徒劳无功,却还是发送了那些照片过去。

他像是陷入了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欺骗自己,辛妲只是暂时出不来,她的微信号自己还加着,有空了就会回复自己。

等一个不会上线的微信号,比等一个消失的人远远地有吸引力。他骗自己这个号的主人只是一时半会抽不开身,自己发的消息,她很快就会看见。

无数照片被发送,以及他心里那些说不出口的想念,在点开和辛妲的聊天框的那一刻开始,突然间像是找打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那些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将尉嬴吞没。

他手指迅速地敲打着屏幕键盘,语言字眼无法承受他感情的重量,单薄而又孤零零,传达出去的只有机械的表达,所以他一遍遍发送着,生怕力度不够,企图力透纸背。

辛妲,我想你。

辛妲,过年了,你还好吗?

辛妲,我又老了一岁了,尉辛长大了,我替你送了一份红包给他。

辛妲,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和儿子?

辛妲……你能不能……不要走?

辛妲……我,爱你。

打到后来,他的视野模糊,热泪逐渐漫上眼眶,尉嬴察觉到了自己的眼泪,他抹了一把眼睛,温热的液体打湿他的手背,尉嬴抽了一张餐巾纸,看着眼前的屏幕,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真的可以这么长。

海角天涯,光年逃逸,都不够丈量他和辛妲之间横跨的生死。

******

晚上的时候大家一起出来泡澡,穿着浴衣,蓝懿身边跟着老板娘米亚,卫阙旁边也有一堆小姑娘,大家说说笑笑泡了澡,随后一起打台球,黎悯技术相当好,连连进洞,一边福臻看了巴不得掰断了手里的杆子。

“出老千出老千!”他极为不服气地说,“我怀疑黎悯出老千!”

“打台球也有出老千?”

傅暮终在一边转着杆子笑了,“技不如人就不要逼逼了。”

福臻干脆不打了,走到一边吧台和小姑娘调情去了,傅暮终看着他远去,随后道,“黎悯,我陪你来。”

“来。”黎悯和尉嬴组队,蓝懿说他们这组都是痛失爱人的队伍,一个坐牢一个过世,气得尉嬴和黎悯打球的时候都带着杀气,恨不得把杆子捅进蓝懿的胸口。

傅暮终说,“我靠你这是找死好吗!”

蓝懿胆颤心惊,“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嘲讽你们了!壮士杆下留人!”

后来旁边前台的福臻不知道干嘛去了,人影晃着晃着消失了,傅暮终看了一眼,发现吧台空荡荡,连着之前那个想倒贴他的小姑娘都不见了,嘀咕了一句,“去哪了?”

“当然是把妹子去了,没发现那个妹子也不见了吗?”蓝懿毫不在意地说道,“还是别去打扰了。”

“我得去看看。”

傅暮终丢下杆子,一桌人喊他,“去哪儿?”

“回房间看看福臻。”傅暮终扭头冲他们笑笑,“你们先玩,我马上回来!”

“啧啧。”

蓝懿和黎悯撑着杆子在那里摇头,“他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尉嬴看着傅暮终走了,他说,“那我们也歇会吧,我听说晚上外面有露天电影,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走呀走呀。”

蓝懿上面浴衣下面穿着花裤衩,身边跟着米亚,那模样嚣张地不得了,“好久没有这种聚在一起看露天电影的气氛了。”

剩下的人都跟着他往外走,路过吧台的时候,原本和福臻说说笑笑的小姑娘忽然间冒出来,问了一句,“刚才那个先生呢?”

“咦?”蓝懿回头看见她,喃喃道,“我们还以为你跟他一块走了呢。”

“我……没有呀,只是上个厕所,回来他就不见了。”小姑娘发现到手的小鲜肉没了,有些遗憾地耸耸肩,不过眼前他那群朋友看起来也很优秀啊,各个都长得帅!

小姑娘立刻摆出一副笑脸,“你们去哪儿?介意一起吗?”

“也行。”

没有男人会拒绝倒贴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姑娘长得还不错,蓝懿说,“一起吧,走,我们去看露天电影。”

“那个要等晚上九点才开始,现在还早,我带你们逛一圈当地的夜市吧。”小姑娘也很热情,放得开,就加入他们的队伍,福臻的事情很快就被丢在一边。

******

然而傅暮终推门进去——

福臻躺在床上,看见他,喘着气喊了一声,“帮我倒杯水。”

这声音,跟猫叫似的,傅暮终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发烧了?”

福臻咬牙切齿,“狗日的!那小姑娘给老子下药!”

傅暮终给他倒水的手倏地一抖,声音都跟着在飘,“你再说一遍?”

福臻抬起软绵绵的手指着自己,“傅老三,你看看老子现在的脸,红吗?”

清俊秀气的男人靠着床,一张被蒸的微红的脸,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傅暮终,问一句,脸红吗?

傅暮终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眼神一下子深了下来,他压低了声音,“有点。”

福臻无力地垂下手,“操,给我水。”

跟个皇帝似的。

傅暮终几乎是哆嗦着把水倒进杯子里,还洒出来几滴,他觉得自己这会儿跟帕金森似的,整个人都在晃,把杯子递给福臻的时候,一不小心接触到了他的手指,那一瞬间他跟触电一样,用力往后退开几步。

福臻喘着气笑,“怎么?我这样子很可怕?”

不是可怕不可怕的问题。

是他这幅样子……白皙的脸,细长的腿,节骨分明的手指,实在是……漂亮。

傅暮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魔怔了还是也跟着被下药了,影响了脑子,看着福臻的时候,脑子里净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狠狠甩了甩脑袋,福臻见他这样子就捂着肚子笑,笑完了还一抽一抽的,明显忍着被下药的欲望不好受,他说,“我觉得你这样子才算是被下药那个。”

傅暮终哑了嗓子,“没准儿。”

福臻现在就在他面前,他们俩晚上一个房间,他忽然间有点怕了,怕晚上要如何和他相处。

那么多年的好兄弟当下来了,却在这种时候擦枪走火,他觉得自己这种想法相当危险,一旦走偏……可能再也走不回正道。

傅暮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带你去洗澡?”

“帮我放下水吧……”

福臻轻声呢喃着,声音格外地柔软,傅暮终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他这个声音撩得痒痒的,鬼使神差地走去浴室给他放了水,外面福臻在带着颤音喊,“冷水!”

“这天气,冻死你。”傅暮终撸起袖子三两下调好了合适的水温,随后来到床边,他说,“好了。”

福臻眯着微红的眼笑了,“说出来怕你不信,我现在腿软得……走不动道儿。”

傅暮终骂了一声,“这意思是要我背你?”

福臻说,“不行吗?要不这样,明天换我背你一趟。”

“你特么当我跟你似的幼稚,还一来一回。”傅暮终走到床边蹲下来,将背部对准了床沿,方便福臻爬下来,他说,“上来,我背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