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沈晏池闻言一阵哂笑,恍若听闻到世间最无稽之谈。
“前辈啊前辈,常言道英雄迟暮,你这不光迟暮,还彻底老糊涂了!”
说完此话的沈晏池并指上挑,已经不打算跟剑黄巢再磨叽一句。
剑起!
如龙!
清欢剑剑随指走,一声清朗凤鸣划破双生观。
沈晏池双指御剑,剑身横亘嗡鸣,宛若满月大弓拉扯下的银翎箭。
“前辈,晏池三生有幸,能够领教无煞剑骨真谛,恕晚辈这厢无礼了!”
双生观内空气凝滞,一切声息随这一剑聚拢凝结。
清欢剑大开大合,招式古拙无华,却能带动一观清雨回旋如龙。
长剑穿雨而出,直奔主观飞檐下的瘸腿世子,剑芒凌厉如电,宛若蛟龙出海!
“起开,别碍事!”
剑黄巢脏兮兮的袖口灌风,无形气浪霎时将秦逍逼退至一侧门柱外。
下一刻风雷俱震,剑黄巢赤手空拳挥出一掌,硬生生将来剑阻隔于一尺之外。
轰!
主观前虚空出现水波涟漪,滚滚荡漾好似沸水潮汐!
“见微。”
沈晏池聚精会神,口中淡淡吟诵。
他的并指须臾间变化数次,清欢剑亦剑走奇锋,剑黄巢布置在主观前的剑炁屏障被悉数碾碎!
“知着!”
沈晏池一袭白衣灌满劲风,长发飞扬杀意滚烫,浩荡玄明剑炁迫开满天风雨,如山如海吞噬剑黄巢周身!
巨大气浪令秦逍把持不住,连人带摇椅一起被掀飞数丈,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才堪堪以狗吃屎的姿态落回地面。
仅仅只是被余波波及,秦逍浑身皮肉已深感灼痛,恍若被滚烫热油淋洒洗涤一般,简直堪比他以往虐人时使用的炮烙之刑!
“噗,老黄!”
秦逍强撑着抬头看,下一刻便愣在了原地。
原本飞檐厚重的双生主道观,此刻已被完全夷为平地,一砖一瓦皆化为齑粉,满天下起青白朦胧的灰雨!
一剑。
仅仅一剑而已!
“命宫境剑修......已然如此?”
秦逍心中的震撼是无以复加的。
按理说以他的身家背景,想接触修行者易如反掌。
秦北望多年来征伐北齐,靠的也是诸多修仙门客帮扶。
只可惜秦逍自幼锦衣玉食,出入不沾泥垢,春秋不离皇城,黑贲卫时刻傍身,也根本见不到修行者大展神通。
即便秦北望给他安排了一位叶姓修士作保,可每每遇险叶修都一招制敌,压根也没给秦逍观摩的机会。
照此看来,那位秦逍口中的叶伯伯,应当比这沈晏池更加可怕!
而能将此般人物引走不归,亦足以见得魏征布下的摘星楼之变,背后耗费了多么缜密庞大的筹谋!
噩梦般的回忆汹涌如潮,秦逍浑身颤栗。
皮肉如火,心已刺骨寒凉。
“老黄!”
他又朝废墟中喊了一嘴。
剑黄巢的身影依稀可见。
老黄佝偻着背,踉跄着半跪在地,浑身上下满是无形剑痕,层层叠叠的渗血口子,像极了西川县往相国府进贡的名菜——浇汁红莓山药。
清欢剑剑势已尽,此刻悬停在老黄身前一丈。
青白雨幕,淅淅沥沥,好似骨灰。
“没有剑的剑黄巢,当真不配清欢出第二剑。”
能看出沈晏池痴迷剑道,剑黄巢今日表现,已不足以让他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剩下的,唯有后起之秀对迟暮神明的亵渎鄙夷。
“世子,现在轮到你了。”
沈晏池依旧温文尔雅,只不过这种斯文禽兽,此刻每一个字都让人不寒而栗!
剑悬不用。
沈晏池拂袖而行,压根没将秦逍放在眼里。
一声马鸣忽起,半晌后一匹拐子老马跑来,停在剑黄巢血流不止的身前,低下头颅轻声呜咽。
“世子,我现在要杀你了,可还有什么遗言要晏池捎带?”
“要杀便杀,休要聒噪!”
话虽蛮横,可秦逍已经嗓音发颤,吓得不成样子了。
人都怕死。
享尽人间繁盛的上位者更怕死。
毕竟贪欲越多,眷念就会越大。
心有藩篱者,自然不愿走出这肉糜浮世的藩篱。
“世子,晏池从不滥杀无辜,今日不义之举,晏池看来反倒是深明大义。毕竟你瞅瞅那匹马,连畜生都比以前的你有情义!”
沈晏池一脸正气凛然,可眼底那抹火热是藏不住的。
一身无煞剑骨,世间顶级宗门秘而不传的五大仙剑,眼下已是他唾手可得之物!
“读书的,咱还没完呢......”
未等沈晏池进一步动作,剑黄巢苍老的声音竟缓缓传来。
“嗯?”
沈晏池轻抚下摆回身瞧看,发现满身腌臜的剑黄巢竟又站了起来。
“唉,是晏池学艺不精,害前辈还得多受一剑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