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从来都没个耐性!”李道长轻斥:“别以为贫道是在虚张声势,如此也是大有深意的。医生最忌病人不信任而疑神疑鬼,说得高深莫测些,把自己包装一下,也是为了避免被随意质疑,再自行改了方子或添减药量,到时误会贫道医术不精事小,耽搁了病情才最为严重。”
“大师请放心,我绝对相信您的医术!”安逸说得无比诚恳。笑话,能让老丁总信任并结交多年的人物岂非凡辈?自己这点儿眼色还是有的。
“嗯。”李道长微微颔首,对这位姑娘慧眼识珠的能力很是满意:“那贫道就造次了,还请您将生辰八字写于纸上。”说着,示意小徒弟将纸笔奉上。
生辰八字?这是看中医还是算命呀?安逸脸上难掩惊异。而丁鸿的眼底华光一闪而过,却只是旁观不语。
“八字、中医都是阴阳学分支,也就是“天人合一”,所以自古医卜不分家。传统中医学的理论就是研究五运六气的。用八字呢,是看你出生之时是什么岁年,什么月份、哪日、哪时,然后来分析辨别你的先天体质,有助于医生诊断病情。中医本质是平衡,五行呢代表着人体五脏六腑,互相生克维持平衡。”李道长谈起自己专业,滔滔不绝,简直停不下来:“贫道举些例子,比如激烈运动过后不能立刻停下来,此为旺不受克......”
“出生日期是......”丁鸿随口报出一组日期,他实在受不了这老头子的唠唠叨叨:“籍贯和出生都在本地,具体时辰让她自己说。”
“啊?哦......我回忆一下,是中午......”安逸强行收回自己盯向老板的惊讶目光,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与对面长者说了自己的生辰。对于老板强大的记忆力她虽已领教过数次,但还是不由得再次钦佩。可是,不经同意就说出她的个人信息,总归做得逾越了吧?虽然安逸也正要告诉道长,是谁说出来似乎、也许、好像并不重要,计较起来倒显得小家子气。这无法言说的憋屈使得安逸默默深呼吸了几次,直逼自己转移注意力来忽略掉心中不悦。
李道长装做没看见两小人儿之间的暗流涌动,命小道士燃起一柱香,随即凝神静气,或掐指计算,或用毛笔在宣纸上写着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
哇!在电视里经常出现的画面呢。安逸微微探身旁观,全神贯注到似乎连自己的呼吸都是种干扰。丁鸿看似在关心饮茶,却早已将身边人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心中只觉好笑,抬眼再次看向那道貌岸然的李老头,心道:你这副高深的样子确实是唬人。同时又意外于道长竟然会询问安逸的八字......丁鸿本来是想提出这个请求的,既如此倒也省了自己口舌。
其实卜卦与把脉相结合是更为准确的诊病手段,只不过此法耗神又费时,除非是重要人物或者疑难杂症,李道长很少如此操作。为何对安逸这般大费周章,丁鸿悠然举起茶盏吹走浮沫,轻轻抿了一口。
一炷香尚未烧尽,李道长已停下手中笔墨。闭目凝神,屏息调气,片刻后双手灵动飞舞掐着手诀,速又归位于双膝,再次沉静调气。站于身侧的小道长则端来铜制脸盆与毛巾,待李道长睁开双眼,洗净双手并擦拭干净,方才笑容可掬道:“让俩位善者久候了,只是这"切脉之法,心空为宗。",也就是临诊时,必虚心静气,虚则能精,静则能细,以心之灵通于指端,指到心到会悟参观......”
一声轻咳响起,惊扰了正讲得摇头晃脑一人,也惊醒了正听得频频点头一人,两人皆向丁鸿扫来含着愠怒的目光,丁鸿不由苦笑自己也是想节约大家的时间罢了,却白白遭受两记眼刀,何苦来载。
李道长似是被扫了讲授的兴致,继而开始“望、闻、问”三个步骤,终于进行到最关键的“切”。小道士将一个袖珍小软枕放置安逸面前,引导她调整坐姿,再将右手腕放于上。当李道长的指腹落于安逸手腕处,即使有了心理准备的她,身体还是不由僵直起来,连呼气吐气都找不到节奏了。虽然内心知晓这样可能会干扰到脉象,但安逸就是放松不下来。除了对皮肤之触的敏感,还有一个原因是给自己看诊的可是老板家御用多年的世外高人,心理素质向来不过关的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安逸。”
“啊?”
安逸下意识侧转过脸望向这一声低沉呼唤的来处。
是老板。当然是老板。只能是老板。那平静无波的音色,深邃异常的双目,英挺的鼻梁,总是带着一丝痞气的薄唇和干净利落的下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