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爸搂着他慈爱地问：“奶奶身体可好？听路路说是在疗养院？你爸妈呢？他们去哪里了？你爸出事以后，我就到处跟人打听，可厂里没人知道你们搬去哪里了，周围跟你爸亲近的人也都躲着我，我找了你们几十年了，愣是一点影子都没见着。”

许孑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人记得他们一家，心中难忍悲痛，父亲去世时他都不知道还能通知谁，和奶奶守着无人问津的灵堂，这些年的委屈在路爸一声声的询问下倾泻而出：“叔叔，我爸去世十五年了，我妈在我爸出事的第二年就跟着别人跑了，后来我和奶奶一起生活，现在奶奶也病了，不记得我是谁了······”

路爸一怔手重重地垂了下去似是离了魂那般目光虚无地看着前方，路尔轻轻呼唤：“爸，爸你怎么了？”

路爸缓过神来，手撑着额头，半天没有说话，后来竟然细细哭出了声，他喃喃道：“怎么就去了呢，说好一起养老的，怎么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路尔慌张地看着路妈，她从来没见父亲这么伤心过，可路妈此刻也红了眼眶见路尔望过来急忙背过身去。

路尔和祝阿姨面面相觑，这好好一顿饭，怎么变成这样了？

祝阿姨坐立难安起身跟大家告了别：“我在这儿似乎不太合适，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不用管我。”

路尔将祝阿姨送出了门，见餐桌上的三人都还伤心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安慰谁，只能挨着他们递了纸巾后又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路爸抬了头扶着许孑的肩膀郑重地说：“东东，以后我照顾你，你还跟以前一样叫我路爸，叫她路妈，这么多年你受了苦，路爸以后给你补回来！”

东东，自己的小名儿，奶奶生病以后，没再听到过谁这样叫他了。

“爸，我们家和许医生家认识吗？”路尔打破沉寂。

路爸长长叹了口气：“我刚大专毕业，被分到了东东爸他们厂里，那时候家里穷，愣头青一个什么都不懂又不爱说话，因为家庭条件不好也没人搭理我。初出茅庐我又笨，什么也不会，连着几个老员工都不愿意要我，厂里说如果还不能上道，就开除我。

许哥人好能力强，没想到他主动跟厂里要求来当我的师傅，从基础开始教我。我现在都还记得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弟，有哥在，咱一起学，别怕。’

我家兄弟姐妹多，家里顾不上所有的人，那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到被重视，我很感激他。”

说着路爸拉起许孑的手，望着相似的眉眼，又陷入了回忆：“跟着许哥，我从基层慢慢爬了上来。东东出生的那一年，厂里修了新房，所有人都按工作年限去选房，我进厂最晚，轮到我去选的时候，厂办说没有房子了，让我自己想办法租房，可是我那点工资哪里够啊。

许哥人聪明情商高，知道厂办看人下菜，就把自己刚得的新房子让给我结婚，他们一家搬回老厂区住。好好一个技术骨干还住破房，实在说不过去，厂办碍于情面把私留的房子又让了出来。

许哥对我何止是滴水之恩啊，我有了新房娶了媳妇隔年就生了路尔，我们两家楼上楼下住着，因为许哥的照顾，厂里的人都对我客客气气的，日子总算好了起来。”

路妈边抹泪边笑接着说道：“是啊，那时候我们两家经常一起做饭一起赶集，路尔小时候穿的衣服还都是东东妈做的，白天我和路爸去上班，东东妈帮忙照顾路尔，那时候我们还开玩笑，说路尔以后要给她当儿媳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