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正站在一座灰败的木屋前,木屋看起来很老很老了,木材在年复一年的风吹日晒中,表皮松松垮垮,像坐在里面的老人。
皇后站了很久,然后推门而入。
“帮我去杀一个人。”她说,对老人露出笑容。
虽然老人看不见。
他已经瞎了,像森林里的黑瞎子那样瞎。
老人贪婪地伸出手,深凹进去的眼眶像是两个无底洞。
皇后摇摇手中的钱袋,叮当乱响,那是金币碰撞的声音。
“我会把她引到森林深处,记得,把她的心脏带回来。你最近出过门吗?”
瞎眼猎人摇头,手却准确无误地伸向钱袋,他的耳朵和眼睛一样锐利。
“那就好。”皇后开心地笑了。
“剜心脏——她是为了测试,白雪公主是不是人?”许然转头,问祝微烟。
“我进入过很多知识型副本,它们大多数是童话故事的扭曲,我也见过很多角色,它们或愚蠢或天真或癫狂,但论聪明,她是独一无二的。”祝微烟自顾自地说。
“这个故事里恶毒的皇后啊。”
“她是一群疯子里唯一清醒的一个,所以她成了清醒的人里唯一的疯子。”
盲眼猎人在森林里狂奔,他不相信自己刚才所遭遇的一切,他扮成一名流浪汉,循着脚步声,无声无息靠近了那个“人”。
他按住她的肩膀,柔软而富有弹性。
他不知道她是谁,但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孩。
猎人犹豫了一瞬,还是刺了下去,但柔软的皮肤忽然变得铁石般坚硬,刃切之处,全是锯齿状的触感。
——没有心脏。
没有心脏。
猎人惊慌失措,他忽地松开刀柄,像他捕猎过的无数猎物一样奔逃。
他要跑。
“缺少视觉只能延缓污染。”祝微烟看着猎人,对许然说,“这也是知识点。”
猎人停住了。
他呆呆地跪下,膝盖没入厚厚的树叶,无端的悔恨填满了他的胸腔。
那是个无比圣洁的女人,他竟然想杀她?
悔恨如腻蛇,在胸腔里钻来钻去,他轻轻抠着胸口。
“怎么样?”皇后从树后转出来,她在此等候已久,“杀了那个人了吗?”
“杀了。”瞎子猎人露出白花花的牙齿,“为您献上她的心脏。”
他十指忽地用力,像十把锋利的尖刀,他竟活生生剖开自己的胸膛,挖出了自己的心。
“相信我,我杀了。您不必再追杀她。”
“杀了,杀了。”猎人轻声说。
“杀了。”
空空荡荡的树林里,回荡余响。
乌木人偶嘴角的齿轮不再转动,在它胸膛处,有一道刀伤,稀烂的零件透过伤口散落在胸膛,它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身后的发条一圈一圈回转,在彻底松懈之前,它抵达了森林边缘的一座小木屋,倒在门前。
七个小矮人跑了出来。
“它怎么受伤了?”
他们叽叽喳喳地说。
七个小矮人费力地把白雪公主抬进屋里,他们踮起脚尖,从高高的柜子里挑出各种小锯子小螺丝刀,在地面摊开一张大大的图纸,与损坏的木偶一一比对。
“他们……他们能看出白雪公主不是人来?”许然惊讶,“不是说有精神污染吗?”
“他们当然能。”祝微烟叹了口气,似乎在苦恼怎么有这么个笨学生。
“乌木人偶就是他们制作的啊。”
小矮人们叮叮当当敲打了一晚上,初步修复了木偶,决定明天清晨去树林里砍点乌木当修补材料。
“接下来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祝微烟忽然说。
“在第三天清晨,皇后在魔镜里得知白雪公主在森林边缘的木屋里,于是她准备了一把挂满毒针的梳子,卖给白雪公主,毒针射出,刺破了白雪公主的脑袋,机关被卡住,再次重伤了她,依旧被小矮人修复。”
“在第四天清晨,皇后得知白雪公主还活着,于是她准备了半枚填满火药的炸弹,伪装成苹果,卖给白雪公主,这次,她把白雪公主炸得粉碎。”
“她几乎成功了,仅凭逻辑就干掉了污染源,就差那么一点。”
祝微烟惋惜的说:“猎人没能提供白雪公主没有心脏的信息,她认识不到白雪公主非人的本质,因而想不到公主身后还有幕后黑手。”
“每次她都挑在清晨来刺杀白雪公主,而小矮人恰好在清晨去砍乌木,因此,她与真正的罪魁祸首永远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