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辜星曳还是发烧了。
虽有治伤的药,她自己够不着,守卫又是个男子。
趴在干草上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有人走了进来,坐在她的身边。
想扭头看,背上的伤,让她动不了。
那人低低道:“别动,我在给你上药。”
声音是个男子。
他身上有一种清冽的味道,是混杂着血腥气和霉味的空间里,特殊的存在。
他用的,不是原先侍卫给的那种膏状药物,而是药粉。
药粉洒在伤痕上,很是清凉。
辜星曳能感到他的手势轻而细致。
药粉洒完后,才是搽药。
那人用了一块木片舀上侍卫送来的药,再均匀地抹在她的伤痕上。
是谁这么人美心善的来给她上药?
她山上来的,认识的人,屈指可数。
端木浅?不可能,端木浅不可能好那么快。
二师兄?不可能。
沈北连上一趟曾经求学的山都嫌累。再说了,他虽是她家的谋士,可仗着早入师门,在她面前可趾高气昂了,怎么可能屈尊来这种阴冷脏乱的地方。
四师兄?更不可能。四师兄总在山巅,下山的身影里,就没有他。
那是她祖父派人来了吗?
一想到家里派人来了,眼泪顿时委屈地蹦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问:“是爷爷派你来的吗?”
那人一愣,“嗯”了一声。
辜星曳诉苦:“我好不容易挣了点钱,买双新鞋。这一鞭子下来,又得花钱买衣裳。”
那人见她问得郑重其事,还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没想到是一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又“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她吸了吸鼻子,“你回去跟爷爷说,我从前那么多鞋,却没在意过。
这两年断了支持,才发现连有一双新鞋都来之不易。
买鞋时,我大气也不敢出,简直不敢相信,这双鞋是用我自己挣的钱买来的。
总之,就是和从前的不一样,穿在脚上就是香。”
“……”
那人只得又“嗯”一声。
她用手背胡乱地抹了眼泪,“还有,我在家的时候,下边哪个管不好。
现在竟被一个刁奴恶婆子欺负成这样,要是我嫁给端木浅,那婆子还不得任我整治。”
那人:“……”
“不过,就为整治个刁奴,就嫁给她主人,好像也不太合理。
你回去跟我爷爷说,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嫁给世间任何一个胖子,就算从前胖过也不行。”
那人给她上药的手势顿了一顿,应了一声。
“我想回雨花天山读书,就算学的东西没用,我也要读。熬到师尊有了新的弟子,我就是大师姐了。
我们雨花天山一堆的老头,而我却是最美最靓唯一的大师姐。”
那人:“……”
药涂好了。
他把那件干净的袍子盖在她身上,隔了一会,又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低低道:“睡吧。”
他的手掌温暖,摩挲在她的发上,让她有一种慵懒的感觉。
伤不那么疼了,身上也温暖了许多。
说了好多话,也不怎么伤心了。
这人来给她上药,很好,要赏。
辜星曳道:“你闭上眼睛。”
那人静静地没说话,应该是把眼睛闭上了。
她微微弓起身,在衣带里取出一张银票,很有底气地扬给他,“这可不是普通银票,它是你家大王自己挣的。去照花楼好好吃一顿,就当是我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