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紫衿离开得像他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当方多病从小溪边洗漱回来,就发现对面的床铺上空无一人,不由地问:
“李莲花,肖紫衿人呢,总不会现在就走了吧? ”
李莲花正在翻看炼制痋虫的拓本,闻言只轻轻点了点头。
“大晚上的,他干什么这么急,好歹也等天亮了再走吧。”方多病不理解。
李莲花倒觉得有些稀奇,“我以为你看不惯他,没想到是我走眼了。”
“一开始的确是。”方多病承认,“但后来……我好几次看到他偷偷瞧你,眼睛都是红的。我就觉得……”
李莲花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
方多病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根燃烧的蜡烛,像是对其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兴趣:
“我就觉得……肖紫衿也挺可怜的……”
李莲花微微一笑,柔声道,“小宝,你有一颗柔软的心,所以能看到人柔软的一面。”
方多病不好意思地甩甩马尾,“你突然这么一本正经地夸我,我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他忽地看了看月色,咋咋呼呼地拉着李莲花就要上楼:
“哎呀哎呀都已经这么晚了,绿盏说一定要让你早些休息,快快快上去睡觉!”
李莲花任由徒弟拉着,又笑眯眯地看着他把床铺铺好,久违地享受了一把有人服侍的感觉。
方多病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两遍后,才下了楼。
望着他的背影,李莲花失笑地摇摇头。
这小子,是把他当做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看待了吗?
不过……
李莲花回味了一下。
这感觉还不错。
“李莲花,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碧茶的解毒办法,在此之前,你好好珍惜你这条命。还有……二哥对不住你……”
甫一放松下来,肖紫衿的这句话,又回荡在了李莲花的脑海中。
他幽幽叹了口气,摊开手心。
李莲花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微弱却顽强地存在着,就仿佛四处散开的火星,一点点地分布在每一根经脉中。
恨紫衿吗?自然是恨过的。
但他已不是二十岁的年轻人了,明白了世间还有许多比恨更重要的东西。
毕竟恨一个人,是要付出相当多心力的,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恨了。
李莲花的目光,柔柔地转向窗外的明月。
有这个精力,他还不如多去想想美好的事情。
绿盏,你在苗疆过得是否安好?
…………
绿盏抬起头,仰望着这恬静皎洁的明月。
漫天的星辉,点缀在无尽的夜幕之中。
在这一刻,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
绿盏忽然叹了一口气,所谓的亘古不变、永垂不朽,其实已经尽数凝结在这浩瀚悠长的星辰流转中。
何年何月何时节,今夕今朝今人间。
世间的人都在仰望着同一轮明月,而这月光也将会照亮所有人回家的路。
只是不知,她何时才能回到莲花楼呢?
就在这个时候,绿盏神色微动,目光倏地穿过窗户,望向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