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熟悉的小土坡后,一抬眼便看见两双殷切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的方向。
赵秋娘先是看了眼怀里的野菜 。
没丢!
赵秋娘有些欣喜!
她只知道自己第一次去的时候身上的衣服一样没少,就想着这东西兴许也能带回来。
如今果真一样没落下的给抱了回来,赵秋娘就知道,以后哪怕是去采灌木丛的叶子吃。
至少,他们娘四个都不用再挨饿了!
赵秋娘朝蹲在那里没敢动的两个女儿招招手。
两个女儿立刻簇拥了过来。
大女儿安欣抱着弟弟,没手去拉赵秋娘。
反倒是二女儿安甜抱住了赵秋娘的大腿!
“娘,吃!吃!”
磕磕绊绊的声音里,却满是藏都藏不住的欣喜。
赵秋娘直接拿起一根野菜递给了二女儿,又拿了另一根塞到了大女儿的嘴里。
大女儿笑了笑就着娘亲的手吃了起来。
许久不见绿叶菜不曾找到水源的一家人吃的格外香甜。
曾经悄悄和她说野菜苦的二女儿安甜也吃的如同嚼蜜。
开心的小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看着两个将野菜吃的如同大餐一样津津有味的女儿,赵秋娘别过脸去抹了一把快要溢出来的泪。
曾经没有旱灾的那段时日里,章文远也凭着文人的身份弄了个启蒙私塾。
十里八乡不说远近闻名吧,但也是不愁生源的。
加上家里也有田有地,自家篱笆院里也种了不少蔬菜。
照理说,他们母女几人不可能过的那么苦,还要整日的吃野菜。
可偏偏摊上了章老太。
刚开始赵秋娘嫁过去的第一年,她姿色上佳,手里又握着大笔嫁妆。
不论是看在人还是钱的面子上,表面也是夫妻恩爱,婆媳妯娌和和气气的。
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可自从她怀了大女儿安欣开始,她的嫁妆便被婆婆用各种理由一笔笔骗走。
一开始她还傻傻天真的相信婆婆说要给孩子添置东西,给娃儿帮忙存着这类的谎话。
可后来次次出钱,却次次不见东西,赵秋娘便留了个心眼,说什么都不肯再掏钱了。
只说嫁妆都给出去了。
几番试探下来,章家老太太看真的挖不出银子了,态度就越发的冷淡了。
从那以后,老太太可不管她是不是挺着个大肚子。
从农忙下地,到家里洗衣做饭,她不仅样样得做,甚至要比大嫂他们做的更多。
即便是这样,赵秋娘也是一口咬死自己没钱了,也不肯再当冤大头。
就这样,当年才十五岁的赵秋娘,挺着个大肚子又洗又涮,一不小心栽了个跟头,早产了。
她发动的那天,是她第一次听到她相公章文远和他娘发火,说了重话。
可惜,当产婆抱着个女娃出来的时候,章文远瞬间就哑火了。
只听到章文远他娘尖刺一般的破音的喊着:
“我就说吧!不过是生个赔钱货而已,死不死的,又有什么关系?”
赵秋娘等了半晌,也再没有听到章文远为她们娘俩说一句话。
那时她,身子下面疼,心里更疼。
虽然如此,但既然成了亲,生了娃,日子该过还得过。
刚生产完,不到三天的功夫,她便被婆婆硬生生骂着下了地。
自那以后,她便落下个腰疼的毛病。
可这一切,在周围人眼里看来,不过是正常的,是已婚女人必经的路罢了。
只不过,她的婆婆比较会磋磨人罢了。
这一切,她都忍了。
可后来,在一次小姑子回娘家吃饭时,看着两个女儿碗里的野菜杂粮饽饽,对比小姑子家三个孩子面前的那盘红烧肉,赵秋娘终究还是忍不了了。
那肉还是他娘家舅舅送来给几个娃娃补身体的。
结果章老太太一直不肯让她做,是为了等自己的宝贝闺女来吃!
若说是待客之道,这肉炖就炖罢。
可那天二女儿年龄小,受不住诱惑,将筷子伸向了那盘肉。
却被章老太太劈头盖脸一顿骂,还伸手在安甜的脸上挠了一把。
老太太是下了死手了,安甜的脸立时出了血,即疼又怕的小安甜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的,不敢说一句话。
满脸的泪痕血道,却不敢哭出声。
赵秋娘再怎么被磋磨都能咬碎了牙龈往肚里吞。
但安甜他们不一样。
那是她的心头肉!
这世俗的礼法容不得她对老太太还手,可这法律可没说不可和公婆讲道理。
可笑当时的她还太天真。这章家,能是讲理的地方吗?
那天顶嘴的赵秋娘也被老太婆赶下了桌,在自家丈夫的助攻下轰回了房间。
那天,她轻拍着二女儿轻生细雨的安抚着,心也凉的透透的。
她算是看透了这家人的心思——在这章家,他们母女三个都不过是外人罢了。
哪怕两个女儿也姓章。
从此以后,她只做自己该做的那份活,多余的绝对不插手,娘家再来送肉,她便回绝了。
不是她不想留下来给几个孩子开小灶。
不过章家就一个上了锁的厨房,钥匙也在老太太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