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还在灶屋里时候,周村正来了。
是给沈烈送过所来的,有了带回北边战乱消息这么大一个情面,又有周村正帮着说项,加之周氏族中不少人知道消息后也着急买粮了,周里正果真今儿一早就跑了趟县里,把一批过所办了下来。
这里边,还包括好几个十里村村民的。
周村正道:“昨晚听闻北边战乱,倒是比上一回积极不少,有几家当即请了我帮忙办过所,估计这两日也要到县里买粮了。”
都是家里有老人在,吃过战乱苦头的,倒是前番八十多文一斗时不肯买,如今得买三百五十文一斗的,肉疼得脸都抽抽,加上三百五十文也买不到,应该是准备买些黄豆在家里囤上了。
周村正没把这些和桑萝细说,不过她只听村里有人把囤粮的话听了进去,便觉这也不白费了沈烈几人和周村正的一番心意了。
过所办了下来,后边自然就是正事,周村正问桑萝是不是明天就往县城去。
桑萝点头,她明天正该往永丰斋送三坛拐枣糖和酸枣糕了,也是今年秋冬攒下来的最后三坛了。
周村正便道:“如果粮价变动不大的话,我家这边大概能买四石,明天一早我让我家大郎拉车在山下跟你们汇合,一同往县里去,你看可合适?”
桑萝笑:“没什么不合适的,您让周大哥卯初出来就成。”
周村正得了桑萝的准话,笑着离开了,不一会儿秦芳娘几人也送豆腐挑子和今儿定货要交的黄豆过来。
沈烈和施大郎卢二郎说话,桑萝则把她们家和周家明天一起去县里的事说了,又问几人:“婶子们家里有没有什么章程,准备买多少粮?”
这还真的有。
秦芳娘道:“我们家是买两石,家里的底子都在这了,再留点儿买盐买药。”
从十月中旬起,县里的生意其实也在步步下滑的,粮价一直涨,县里的百姓自然会提着心,甚至因为她们可以很方便的知道每日粮价,比村里的氛围更要紧张许多。
秦芳娘她们这一个多月来的生意,也就指着酒楼和那些富户家支撑着了。
甘氏道:“我们这边也是,能凑出买两石粮的银钱。”
卢家略好些,冯柳娘报出的数是三石,不过卢家人口比施家和陈家却要多得多了,这样一比倒也没有更强。
摆摊子的营生到底还没做满三个月,三家从前的底子也薄,并没多少积蓄,虽则秋收后交了租税还有些粮食,到底顶不了多久,她想了想,道:“你们是否考虑谷子少买一些,趁现在北边战事的消息没传到这边,黄豆还没大涨,买个十几袋黄豆囤着?”
饥荒年间,豆饭才是主粮,三家家里都不缺黄豆的,但这两个月往她这边送了不少,抵了货款,现在怕是也没存得太多了。
秦芳娘几个相视一眼,还真是,家里不是没打算买黄豆,而是想着把钱都攒在这回跟着桑萝一起从许掌柜那里买粮,等后边赚的钱再买黄豆,但北边真实情况要是在这边也传开的话,那黄豆还能是现在的价钱吗?
米价狂涨的时候黄豆可不是没涨的,只不过他们这边山地多,百姓种黄豆种得够多,家家都有,而征税也不征这个,所以粮价一涨再涨,黄豆也只试探的涨了一点,但因并不见有谁跟抢粮似的抢起来,后续也就没再有什么动静了。
所以就是桑萝这样卖豆腐以黄豆为主要原料的,都没有调过价,只是几次去县里没买着多少粮食的时候,买了不少黄豆回来,大袋大装着存在灶屋的架子。
但之前涨不动可不代表知道北边到处都在造反的时候也涨不动,几个登时上了心,说回去会和家里商量。
桑萝这才点头,道:“行,那你们明日自己把银钱带上吧,村正家会拉一辆车,有田婶家一辆,最好再拉一辆,买不到粮也总买得到黄豆的。”
冯柳娘点头,道:“我家就有架子车,那明天我们家也拉一辆。”
事情说定,说好次日要的货,秦芳娘一行人才一起离开。
……
等人都走了,灶屋里的水也烧开了,沈烈就张罗着杀鸡。
沈安和沈宁这会儿字也不写了,一起跑出来围观。
那漂亮的山鸡毛,沈宁眼馋着呢,桑萝在调盐水时她就跑过去问了:“大嫂,这山鸡毛咱还做鸡毛掸子吗?”
桑萝笑:“家里不是有一个了吗?用不着这许多,还跟上回一样做脱脂处理,然后晾好收着吧。”
沈宁乐了,铲草木灰准备一会儿用来浸鸡毛,出去给他大哥帮手了。
晚餐一道山鸡炖冬笋,一道鸡杂,山鸡肉和冬笋的鲜,那当真能把人的舌头也鲜掉了去。
桑萝手上有钱后,不是个会太亏着自己的,隔那么个十天八天的也会买点猪肉甚至是羊肉回来改善一下伙食。
但山鸡肉又是全然不一样的,桑萝从前就没机会吃到这种东西,沈安和沈宁这几年来还是头一回吃,沈烈倒是没少吃,但在山里都是整只烤着吃,除了盐几乎没有别的调料,和桑萝做的这个怎么比。
所以这一顿晚餐,兄妹三人都是埋头猛吃,就连吃饭向来克制不肯吃得过饱的桑萝都一个不小心吃得撑了。
……
第二天要去县里,晚上少不得要做些准备,除了第二天要卖的货,最紧要的是银钱了。
沈安干这个是最熟练的,趴到床边身子半探进去就把床底的破瓦罐抱了出来,这瓦罐现在抱着很有些沉手。
从十月起,卖豆腐和素毛肚的钱,桑萝除了买了弯刀、锄头和剪刀这几样家里少不得要用的东西,就是买粮买黄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