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瞧出一些人的心虚,心中冷笑,面上仍然和煦,“朕这些时间,听着云南地区百姓的遭遇,对吴三桂、吴应熊等人的是深恶痛绝,众卿觉得呢?”
佟国维道:“吴三桂父子是首鼠两端的反臣,奴才也对他们深恶痛绝,还好老天有眼,皇恩浩荡,现在三藩已平,云南百姓也会对皇上感恩戴德。”
裕亲王福全同样道:“皇上,既然这样,奴才建议不如将从平西王府抄没的家产用于云南地区的民生修复和建设。”
“裕亲王说的,朕也想过,只是平南王府的家产所剩不多,已经被平西王等人差不多挥霍一空。”康熙摇头叹气,“朕虽然打赢了吴三桂,却让云南百姓受苦,若是吴三桂消灭后,云南百姓的生活还和以前一样,何以让他们归顺大清,之前众卿也说了,云南地区遍布许多吐司头子,对大清十分敌视,是朕无能啊!”
户部尚书连忙道:“是臣等无能,不是陛下的错。”
其他人听到这话,连忙跪地请罪。
康熙看着下方乌压压地跪成一片的文武大臣,叹了一口气,“众卿,自从知道云南百姓的遭遇后,朕这些天一直在想办法解决,是以经过朕的苦思冥想,决定向众卿募捐一些银两,用以帮助云南百姓,也让他们知道朝廷的善意。”
募捐!
跪在地上的众臣有些懵然,他们自诩不是蠢货,可是为何现在听不懂皇上的话了。
还有募捐银两,到底募捐多少才能让皇上满意。
如果只是俸禄的那些三瓜俩枣,也用不得皇上开口吧。
有聪明者,想起之前康熙无缘无故提起吴三桂和吴应熊,想起吴应熊在京时,经常出入各种朝中大员家里,听说花了不少钱,不说其他,单是索额图每年都有几十万的银两进项。
地上的索额图面色微沉,他是聪明人,闻声知雅意。
只是他不知道要掏出多少钱,才能让皇上满意。
想起吴三桂,索额图心中就经不住烦躁,这个吴三桂当年造反时,那是惊天动地,谁知道那么不中用,连三年都没有撑到,原先还想通过三藩这事,让皇上立下太子,可是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募捐这事,恐怕也是皇上想要敲打他。
若是他装糊涂,恐怕他要彻底远离帝心了。
康熙看着众臣神色各异,有人疑惑,有人恍然大悟,有人忐忑,冷汗淋淋……就知道有不少人想通其中关窍。
“咳!”康熙轻咳一声,声音虽轻,却将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募捐这事,众卿重在参与就行,无论多少,都是众卿的心意,朕替云南百姓先谢过你们。”康熙勾起嘴唇,“为了减轻众卿的压力,朕会让梁九功给大家发现纸笔,众卿将想要捐赠的钱银写在上面就行,只有朕一人知道,不会让其他人看到。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凑近康熙。
康熙一摆手,“将准备的东西分给众位大臣!”
梁九功:“奴才遵命!”
说完他示意一边候着的小太监将准备的笔墨送到各位大人面前。
……
佟国维没打算募捐多少,明显皇上的目的不是他们,所以就写了一千两。朝廷一品大员一年的俸禄才一百八十两,现在朝廷的官员基本都能收到下面官员的孝敬,或者尤其收益,否则靠自己生活,这点银子压根撑不起一品大员的体面。
作为官员,人情往来、同乡同僚、还有上司之间的花费,逢年过节都是一笔巨款,在加上家眷、仆从的吃穿用度还有份例,现在的俸禄肯定支撑不了。
所以一些官员贪污或者自己找门道捞钱,这在朝中已经成为潜规则,只要不是太过分,上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写的最快,不过没有交上去,而是提着笔观察其他人的神色。
裕亲王等人很快也写完了,看他的表情,似乎也没有什么压力。
和他相隔六个人的莫尔根见他看过来,伸出五个手指。
佟国维猜测是“五百两”,冲着他点了点头。
有的官员攥着笔,一脸纠结和肉疼地看着地上的宣纸,仿佛宣纸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吸他的血似的。
也有不少人僵在原地,眼神投向沉着脸的索额图,似乎在看他的动向。
佟国维之前注意到索额图一开始写了一个数字,然后有用笔划掉了,目前似乎没有写下新的数字。
他好奇索额图这次能舍得割多少肉出来。
一刻钟后,众臣都交出了自己的募捐数额纸张,康熙没有第一时间看,命令梁九功给众臣赏赐了东西,然后就下朝了。
在康熙离开前殿后,明显有许多人围在了索额图身边,都是一副焦急心疼惶恐之色。
佟国维见索额图一脸不耐的样子,心中偷乐,背着手乐呵呵地出了太和殿。
“姐夫!你等等我!”莫尔根喊住他。
佟国维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磨磨蹭蹭,还快点!”
莫尔根也不顾形象,揪起衣袍跑向佟国维。
看他心急的样子,让旁人怀疑是不是他当初也收了吴应熊的银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莫尔根好奇道:“姐夫,你捐了多少钱?”
佟国维:“一千两!你呢!”
“我,五百两!你说我是不是捐多了,刚才我问了其他人,还有人捐一百两的。”莫尔根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出风头。
“朝中有几位大臣确实家境不行,皇上也知道,再说此次皇上的目标不是我们。”佟国维笑道。
“欸?”莫尔根震惊,愣过一会儿后,猛拍大腿,“我就说嘛!皇上怎么会看上咱们这些三瓜俩枣,不过,姐夫,皇上的目标是谁?难道对方贪了太多钱,皇上不想治他,就想要钱。”
当官当成这样,也算是人才,不知道他以后能不能有这待遇,实在是让人太嫉妒了。
佟国维停下脚步,嘴角直抽,“你不是说你消息灵通吗?没听皇上提了吴应熊,还能有什么事。”
往常莫尔根最是聪明,现在怎么糊涂了。
“吴应熊?”莫尔根皱着眉想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说吴三桂贿赂朝中大臣,想让皇上撤出削藩决定的事情。”
现在的结果证明,皇上没有做错。
佟国维点头。
莫尔根龇牙大笑,“看来有不少人要倒霉了。”过了一会儿,他又纠结和担心起来,“姐夫,如果有些人没听出皇上的弦外之音怎么办,不是让他逃过一遭了吗?”
佟国维:“皇上既然这样说,就说明如果那群人将得到的银子吐出来大部分,皇上就会既往不咎,如果装糊涂,就不要怪皇上心狠了。”
“可是……姐夫!皇上知道都有谁收银子吗?如果他不知道名单,今天这一遭,有人写了,不就是自投罗网吗?”莫尔根点出重点。
“……”佟国维语塞,不过他可不承认自己被问住,直接一脚踹向他,“说什么胡话,皇上英明神武,肯定早就了解这些。”
“真的吗?”莫尔根灵活地躲过佟国维的腿,仍然有些半信半疑。
“哼!”佟国维不理他,背着手,朝致知馆走去。
莫尔根见状,连忙追上去,“姐夫,我这些天还听到一个消息,听说你要和索额图结亲,是不是真的?听额娘说,之前姐姐有意给隆科多娶家里的姑娘,现在怎么换了人,你不会弄错了吧,虽然都是赫舍里氏,但是不是一家啊!”
而且索额图也不是好相与的,人家现在可是有一个中宫嫡子,姐夫在气势上肯定压不过他,就是明珠也不行。
“隆科多的婚事是由皇上做主,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佟国维见索额图等人靠近,长叹一口气,声音提高了两分。
索额图听到佟国维的话,若是之前,他还有心思和佟国维说几句话,现在失了一大笔银子,他没心情。
索额图一行人脚下步子生风,衣袍甩的呼呼作响,就这样风风火火地掠过佟国维和莫尔根。
等到索额图离远了,莫尔根这才小声道:“姐夫,看来索大人出了好多钱!”
佟国维点点头。
到了致知馆后,佟国维发现一楼已经有了不少大臣在里面了。
想在才下朝,大家都有日常工作要做,现在不少人在这里集合,肯定是要谈什么。
佟国维拱手向众人问好,莫尔根同样拱手问好。
双方寒暄过后,开始进入正题。
早朝已经结束一段时间,就算是有不明白的,现在经过同僚的提醒也明白了。
……
“佟大人,您不知道,老夫囊中羞涩,就捐了三百两银子,就担心被圣上怪罪,现在老夫回去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不知道这事能不能随皇上的意?若是有人装聋作哑,岂不是影响皇上的威严。”
“三藩之乱仅用三年就结束了,朝中还有其他人敢指摘皇上吗?那些人不知道在吴三桂死后,会不会日夜不安。”
“现在三藩已经解决,皇上腾出手了,肯定会秋后算账,不过依在下认为,皇上还是有些仁慈了!”
“嘘!慎言,皇上自有他的考虑。”
“啧啧!三年前,我曾听过这个热闹,当时除了感慨吴三桂之富,就是羡慕了,现在看来是福祸相依。”
“就不知道这次皇上能募捐多少钱?”
“当年听说吴应熊撒出去的钱至少有两百万两,这还是康熙十二年的,不算之前的,你觉得呢!”
“嘶!这么多!怪不得皇上想要募捐了,如果他们真听懂了,就是上交一小部分,也有几十万吧。”
“几十万?可能比这个数字还高,就不知道皇上的目标数额是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