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钰向盛元帝请辞,盛元帝没同意。
之后他便求盛元帝赐婚,在朝堂上尽显病弱姿态,仿佛只要盛元帝不同意,他就会咳血归西一般。
袁氏手握十万兵权,袁钰的几个儿子都在边境守疆,盛元帝当然不可能放袁氏家主告老还乡,至于赐婚的要求,袁氏和容氏联姻对盛元帝而言暂时并无损失。
只是玖安那边不好交代。
盛元帝考虑了半天也没找到回绝袁钰的同时还能保下容北书的方法,只好先应下来。
散朝后,盛元帝本想找墨玖安解释解释,不料墨玖安已经出了宫。
盛元帝回到乾坤殿,在大殿之内来回踱步。
容北书在朝中关系干净,除了容长洲之外并无深交的官员,再加上他办事果断狠辣,不怕得罪人,这种人恰恰能充当一把利刃,替盛元帝挫一挫朝中不良风气。
没想到被袁钰那个老狐狸抢了去。
方才在朝堂上没办法直接拒绝,不过没关系,只要还没成亲,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德栩”
德栩小碎步上前,“老奴在”
“你去,把朕那把破魂刀拿出来,给玖安送过去”
德栩怔了一瞬,可在盛元帝转身看过来时立即换回了平常的表情。
破魂是跟着盛元帝南征北战的宝刀之一,也是盛元帝最爱的一把战刀。
珍藏了这么久,最终竟要落在玖安公主手里了。
德栩虽然惊讶,不过也可以理解。
玖安公主和寻常女子不一样,比起赏赐珠宝首饰,送她宝剑宝马会让她更加开心。
“偷偷的”盛元帝补充。
德栩乖顺轻笑,颔首领命:“奴才懂”
盛元帝当然不能大张旗鼓地赏赐墨玖安,不然安慰的意图太过明显,容易落下话柄。
德栩装好破魂刀,乔装出了宫门,甚至是从侧门进的公主府。
紫檀木匣打开的那一刹,墨玖安眸光顿亮,直直看着三尺长三指宽的龙纹长刀愣了一瞬。
破魂刀配有木质刀鞘,外包金银皮,鞘尾镶嵌了金皮浮雕神龙,姿态雄浑有力。
刀柄足足一尺长,可双手持提,挥舞有力,刀柄柄首也镶嵌了金浮雕神龙,与鞘尾神龙首尾相望,遥相呼应。
“此刀陪陛下南征北战,意义非凡”
德栩见到了墨玖安眼里兴奋的光,便小声补充,阴柔的声音恭敬温和。
墨玖安当然知道此刀对盛元帝的意义。
上一次,墨玖安在盛元帝珍藏的宝物里见到了这把战刀,当时她就甚是喜欢,不过发现盛元帝面露犹豫之色后,墨玖安便不好意思开口讨要了,没想到盛元帝竟然主动赏赐。
墨玖安迫不及待地拿起宝刀,一道锐利响亮的拔刀声后,一缕寒芒闪过,宝刀现身。
破魂刀刀身由玄铁铸造,通体玄色,墨玖安右手握着刀柄,抬到眼前仔细观摩,左手手指轻轻地拂过刀身。
她手指骨节清秀,凝脂白玉般白皙修长,破魂刀刃如秋霜,在阳光下闪着锋利的寒芒,散发着阵阵杀气。
刀上映出她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墨玖安眸里的光甚至比这把破魂刀还要犀利几分。
倏尔“唰”的一声,墨玖安长臂一挥,随即手腕一转,耍出一个漂亮的刀花后收刀,再“铿锵”一声刀归刀鞘。
真是一把好刀,挥刀时划破空气的声音都如此悦耳。
墨玖安唇角抑不住地勾起,“多谢父皇”
她将破魂刀放回木匣内,轻轻一挥手,一旁的沐辞双手收下了刀匣。
德栩面上洋溢起如释重负地微笑,试探性地问:“公主,关于今日的...”
墨玖安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开口:“前因后果我已了解,我知道父皇别无他法,若父皇拒绝,谢衍又会拿我和容北书的关系说事”
墨玖安轻扯唇角,嗓音轻缓:“父皇不必忧虑,我无妨的”
德栩松了口气,拱手作揖道:“那老奴退下了”
墨玖安轻轻颔首,“公公慢走”
德栩离开后,沐辞抱着匣子问:“这把刀要收在藏宝阁里吗?”
墨玖安转身看向她手里的紫檀木匣,摇了摇头,“放到我内殿的刀架上”
沐辞点头应是,将破魂军刀安置好出来,便见到悦焉灰头土脸地回来。
悦焉耷拉个脑袋躲闪目光,着实觉得今日诸事不利。
她早晨去听朝会的情况,容北书被赐婚,刚刚去请容北书,容北书拒绝前来。
悦焉今日传达的都是会惹怒公主的消息。
今日着实不宜出门。
悦焉头顶上飘着一朵乌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抿唇沉默。
墨玖安本斜躺在榻闭目沉思,听到悦焉的脚步声,慵懒地掀开眼皮,歪头看了看悦焉的身后,却没见到容北书的身影。
“容北书呢?”
听到墨玖安的质问声,悦焉摇了摇头。
“他可说了理由?”沐辞问。
“没,他只说近期不便相见...”
沉默须臾,悦焉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音量都提高了几分:“我本想把他绑过来的...”
说到此,她又撅嘴低下了头,嗫嚅道:“我没打过...”
墨玖安眉心微凝,刚刚因破魂刀好转的面色又一次沉了下去。
“不便相见是吗?”
墨玖安闲闲地重复,声音裹挟着阵阵冷意,她缓缓坐起身,垂眸拂了拂广袖。
“悦焉”
悦焉一激灵,向前走了几步,“公主请吩咐”
“你不是埋怨我不让你打架吗?”,墨玖安说罢,抬眸看向悦焉,“公主府周围的那几只乌鸦,你抓一只过来”
悦焉本来因为今日诸事不顺而灰心丧气,一听到墨玖安主动吩咐她动手,顿时来了精神,瞪大个眼满脸惊喜。
乌鸦这个词最先还是悦焉说的。
当初墨玖安在宫中遇害,容北书便派出了一部分暗影在暗中保护墨玖安,墨玖安知道他们一直在,也没有阻止他们跟着。
悦焉却不乐意,总是吐槽他们一身黑衣像只乌鸦。
过去,墨玖安不让悦焉正面挑衅他们,所以此刻让她抓一个过来,悦焉十分开心,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试一试他们的能耐。
悦焉兴奋地点头,转身便跑了出去。
容北书说不便相见是事实,但是偷偷见面,不被别人发现还是可以做到的,就看你愿不愿意这么做罢了。
他用这么蹩脚的理由回绝,摆明了就是借机躲着她。
墨玖安今日本就心情复杂,内心百感交集,胸口那股异样的沉闷始终无法缓解,心脏仿若一颗石头,在腊月寒池里不断往下沉,又冷又悬,久久无法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