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
祁昀慎离开寒山寺,又调转方向去了白云观。
白云观位于深山之中,前去的香客并不多,祁昀慎抵达时,正好赶上道童闭观。
小道童认得祁昀慎,做着拱手礼,“祁世子,多日不见了。”
祁昀慎回礼,他抬起头,昏黑光线下,隐于山林间的白云观愈显宁静,背后的连绵不绝的深山如野兽蛰伏。
祁昀慎收回视线。
那小道童引着祁昀慎去了乾元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头戴混元巾,坐在殿门口一棵歪脖子杨柳树下。
祁昀慎双手上举掐了个子午诀,“平阳道长。”
平阳老道是白云观主持,他面容慈悲宽和,看了眼祁昀慎:“本道推算的日子是在七日后,一切随心随性,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祁施主随本道来吧。”
七日后五星连珠,乃大吉之兆,届时天地间的道法都将汇集于此。
“无论成或与否,祁施主都会失这二十年的寿数,祁施主可要考虑好了。”
祁昀慎温声:“平阳道长,无需再议。”
乾元殿里供奉着一尊三清像,一个身形消瘦的道士正在祈福叠元宝。
祁昀慎恍若未见,去了乾元殿后院。
推开木门,后面别有洞天,正对着木门是一尊由楠木雕刻而成的三清像,比前殿那尊稍小了一些,三清像下面是一个同等真人大小做成的人形布偶。
那布偶由蜀地嫘祖后人所养的蚕丝一点点绕抱而成,裸露出的皮肤泛着光晕,五官似是被人精心描刻过,闭眼安详,外穿金丝缕衣,所有衣物一应俱全。
仿佛只是个安睡已久的女子。
平阳老道抚着清风道骨的长须,神情无悲无喜,“一切结果只等到七日后揭晓。”
十年寿数求回徐璟秧的魂魄。
二十年寿数再求徐璟秧肉身。
成或不成,祁昀慎都认了。
祁昀慎离开白云观。
乾元殿里再次响起了念经祈福声。
祁昀慎驾马回到镇国公府,先去了枳宁院。
祁臻臻如今好了大半,躺在床上像个泥鳅滚来滚去,听紫竹给她念话本。
祁臻臻突然想到一件事,四周环绕没见到自己的宝贝兰花,连忙对紫竹打着手势。
紫竹捂唇笑:“下午姜大夫临走前,说这冬日屋里热,这兰花好不容易才养起来,千万别热坏了,现在在檐下放着呢。”
小姑娘这才松了口气。
而门口的祁昀慎步伐一顿,他视线微垂,目光盯着角落里的兰花。
那兰花长成两株,一株盛放着花蕊,夜里释放出清香;另一株的细小枝干还被姜云筝继续用小木条撑着,一根细线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缠住枝干和小木条。
先是各自围绕着三圈,然后再各自打了个结。
这四年里,有关徐璟秧的所有回忆都被祁昀慎抽丝剥茧。
当年,祁昀慎在江南受伤被徐璟秧所救,不止身上,连脸上都是疤伤,那段时间徐璟秧为了保住他这张脸,用了无数名贵药材,连她自己都身陷险境去采药,有些受了损伤碰伤的草药被徐璟秧种在院里,一如眼前的兰花。
——“你晕倒在我家门口,救好了就是我的人了,等你好了,什么种药采药做饭的活就交给你了。”
——“你可得争气些呀!本姑娘可给你的脸下了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