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河“细心”的嘱咐道明法师注意身体并扬长而去的翌日，道明法师上着早课竟凭空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这一下可把昏昏欲睡的小沙弥们吓了一大跳，纷纷扔下手里的经书过去搀着道明法师。

道明法师原本红润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背靠着小沙缓了好长时间，这才把呼吸平稳下来。

道明法师什么也没说，只是拿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云河一眼。

几乎在同一时间，云河察觉到了落在他身上的两道视线。

一道是道明法师的，另一道，是小和尚清休的。

似乎云河也没想到会有今日的突发情况，上一秒他还在抱着那本笨重的经书栽啊栽，结果下一秒就听到小沙弥们一声惊呼，再仔细了看去，就见那老和尚胸襟前一大摊血迹。

几乎是瞬间，云河就想到了昨日里自己的狂妄之言。

“您也注意身体。”

可是……可是道明法师会生病，这确实是命中注定的啊！

卦象……他的卦象是不会骗人的……

但是今日这情形，怎得就像是道明法师的病，不是天灾，而是他蓄意而为之？

云河强装镇定的一一扫过人群，道明法师的复杂，从前老是围绕在他身侧的小沙弥们的震惊，以及清休的失望。

是了，失望。

装出来的镇定终于在接触到清休的目光时化为齑粉，碎的一点渣都不剩。

“我……”云河慌乱的看着清休，一双手都不知道搁在哪里好。

清休抱着道明法师，在与云河对视的瞬间低下头去，内心震颤，随后又接触到他师父胸前那摊血迹，只觉触目惊心。

眼前的形势一边倒，小沙弥们围在老和尚周遭，云河孤零零的站在一旁。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是一个老和尚眼中的坏学徒，他不学无术，他惹是生非，他败法乱纪，他不知悔改。

他还狂妄的让老和尚注意身体。

结果今天老和尚的身体就出了问题。

明晃晃血迹直刺人眼，小沙弥看着他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他不在意，他知道小沙弥们只是稀罕、好奇他的卦象又准了一次罢了。

老和尚？

老和尚他也不在意，卦象就是卦象，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卦从来不会骗人，老和尚会生病是必然发生的事，他无能为力，他也救不来。

他只是说准了一次而已。

他只是刚好意气用事，把将来告诉他们了而已。

可是清休不行。

清休对他失望了，清休不高兴了，清休不愿意和他说话不想看见他了，他很在意，他的心刀子剜了一样的疼。

可他有口说不出。

他能说什么？

说，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清休信么。

说，老和尚的病只是他算出来的结果，是一定会发生的事？

清休估计要说他装神弄鬼。

说，这本来就是老和尚应该经历的？

清休的脸色会更冷，并且甩给他一句薄情寡义。

他要为自己争辩的话，愣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又一句都不适合说。

只能这么傻乎乎的站着，站在众人眼中是非对错的错与非之面，有口无言。

那天是怎么结束的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也或许是他不愿意记清楚罢，他只知道，这件事之后道明法师的身体每况愈下，到后来索性连床都下不来了。

清休也没再和他说一句话。

噢，说了的，在他灰溜溜的想找他解释时，清休只是淡淡的，像不认识他像他们根本不熟一样看着他，说：“有事么，我要去看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