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时故安垂下眸子,隐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
残念刀啊……
他还真是可怜。
看来师尊对他的信任要岌岌可危了呢。
沈宴清自顾自整理着袖口,语气淡淡:“还有什么事吗?”
时故安恭恭敬敬的朝沈宴清行了一礼:“没有了。”
“师尊——弟子告退。”
时故安转过身,缓缓吐了口气。
终究是瞒不过。
看来他要快些行动了。
时故安毕恭毕敬的给沈宴清把门关好。
眼前就有一个大好时机。
弟子大会,诸位长老都在问君台,云海间的人手也会少一点。
时故安透过木质的门扉,深深的朝里看了一眼。
他伸出食指,缓缓沿着门上雕刻的繁琐花纹一点一点滑下来,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师尊啊……
沈宴清啊。
我是逃不过残念刀,可是你,也别想逃过你以前造的那些罪孽。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隐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把沈宴清踩在脚下,让他为他的罪孽忏悔一辈子。
他还要让他生不如死,让他也体验体验他们母子二人当年的感觉。
不,他要让他比他们还惨,惨一千倍一万倍,他要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仙人跪在地上,因为他犯下的错磕头磕的头破血流。
他要看他狗一样摇尾乞怜。
时故安慢慢转过身,神色不复明媚,反而有些狠厉的阴郁。
他当时,就是怀着这样的报复心情,一步一步爬上云海间的九百级台阶,带着一脸灿烂的假笑要拜沈宴清为师。
拜这个人渣为师。
拜这个,自己名动天下便抛妻弃子的人渣为师。
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可是他沈宴清呢?
仗着与墨歇长老有几分交情,便死乞白赖的上去舔。
走时对刚生过孩子的妻子说的好好的,发了毒誓的,定不相忘。
可是后来呢?
后来沈宴清成了那万人瞩目的凤凰,他的阿娘沦为了众人口中的笑柄。
沈宴清跑了,他阿娘为了养活他们二人,再艰苦的活也干了,再难的日子也熬下来了。
他阿娘还总喜欢坐在家里那棵槐花树下,眯着眼睛缝衣裳,絮絮叨叨同他讲一些他爹爹的事。
他阿娘说,他爹爹是个很好的人,老实又憨厚。
他阿娘说,他爹爹是不会食言的,既然说了,他一定会做到的。
他阿娘还说,他爹爹一定会回来接他们母子二人回去的。
他阿娘有时候还总是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望一会儿天空休息休息酸涩的眼睛,担心他爹爹是不是出了意外,才回不来呐?
可能孩童都天真吧,他也不例外。
在阿娘的一字一句的描述中,他觉得他爹爹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他也一直都很期待爹爹回来带他们走。
可是他等了一年两年三年,等的那槐树上的花儿都谢了五载,还没等到他素未谋面的爹爹。
可是他等的他阿娘都生病了,他没有银钱,他也没有药。
邻里嫌他们晦气不愿意帮他们,他挨家挨户的去敲门,去求他们施舍一点银钱,可是他要了一天,也只有人可怜他给了他三文钱。
时故安——当时还叫沈故安,站在他家破了一半的木门前,呆呆的垂着眸子,看着那小小掌心里躺着的三文钱。
三文钱啊。
他只有三文钱,他拿什么给他的阿娘买药呢?
时故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也憋不回去了,七岁的娃娃就这么站在自家门口,紧紧握着那三文钱嚎啕大哭。
等到哭够了,时故安倔强的擦擦眼泪,捏着那三文钱回了家。
他阿娘还安安静静的卧在榻上,人已经虚弱的面黄肌瘦,几乎是皮包骨头。
时故安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的阿娘,仿佛他一眼看不到,他阿娘就凭空消失了一样。
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躺在床上的阿娘眼睫稍稍动了动。
时故安一紧张,不自觉地又抹了把脸。
他不能让他阿娘看到他哭,阿娘会伤心的。
他阿娘慢慢把眼睛睁开,看见他笑了:“故安,你来啦。”
时故安用力的点点头。
他阿娘想说什么话,刚张了张嘴巴,却突然面色一变,开始剧烈的咳嗽,竟咳出了一大滩血,把他阿娘的胸口染的红艳艳的。
时故安被吓得哭了出来。
他阿娘倒是慢慢的伸出手去摸他的头,嘴角的笑虚弱又无力:“好故安,别哭。”
“阿娘没事的,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