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兴坊不同于那些以炼器为主的宗门,本质上是一个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因此这种市井气息倒也完全不显得突兀,反倒是很让人舒服。
听说正兴坊的这些店小二,虽说不会锻造兵器,却一个赛一个的巧舌如簧能说会道,一个武者只要敢走进正兴坊,那大概率都会被他们忽悠得掏钱买点什么。
好在正兴坊的东西品质都属上乘,所以他们也没那么让人讨厌。
“你们家坊主不是云游回来了吗?”纪允炆不多废话,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跟他说,剑尊纪允炆想请他亲手锻造几件兵刃。”
“好嘞,您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见纪允炆如此开门见山,店小二也不多客套,行了一礼便朝后院的工坊跑去。
坊主说过,不论来者是谁,只要是表明了要找他亲手锻造兵器的,都需要直接通报给他知道,至于见还是不见,这兵器造还是不造,由他自己决断。
“师父师父,你快看这个戟!”
“师父,这柄剑好好看啊!”
“师父,您觉得这杆枪怎么样?适不适合我?”
解颖秋不再抱着纪允炆的胳膊,而是在众多的武器之间这里挑一挑那里看一看,活像个普通的小女孩走进了花花绿绿的服装店,正兴致高昂地挑选喜欢的衣服。
阮莺对于兵器没什么兴趣,她的志向终究不在武道上,但是一旁柜子上摆着的一种指环般的小暗器却让她很感兴趣。
用这个的话,可以做到无声无息不被察觉地下药——阮莺看着那小暗器琢磨着,眼神不时瞟向纪允炆。
文裳卿虽然也为这一屋子的上好兵刃而眼花缭乱,但还是很乖巧地站在原地,没有像解颖秋那样跑来跑去的把玩和尝试。
不过,她这般模样,倒也不完全是因为乖巧或拘束,而是因为刚刚纪允炆在文氏一族的人面前为她出头的场景,此刻依旧在她脑海里不断回放。
嘿嘿嘿,果然师父还是向着自己的——文裳卿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
她居然还短短的怀疑了师父,真是不该!
师父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今后也要加把劲努力,争取早日能像师姐们那样,不用一味地躲在师父背后!
文裳卿其实很清楚:今日文尔升和文方胥那所谓地向师父讨教,有很大可能其实是冲着她来的。
来就来吧!早晚有一天,我会不依靠师父,亲自向你们证明我自己!
“裳卿,想什么呢?”见文裳卿站着不动,纪允炆以为她还在想刚才与文氏相遇的事情,便上前准备开导。
实在不行,灌几口鸡汤,帮这孩子坚定一下信心也好。
“师,师父,我只是在想真龙遗骨的事情。”突然被师父叫住,文裳卿赶忙拉回了自己那已经开始幻想一些大师姐朝思暮想的、堪称大逆不道的画面的思绪。
“真龙遗骨啊,这两天为师都还没来得及询问,你和你大师姐参悟得如何?”
“我,我没什么收获,师父恕罪。”文裳卿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
这两天和解颖秋一起参悟真龙遗骨,解颖秋收获不小,实力有了明显的长进;可是她却依旧是止步不前,明明能够和真龙遗骨共鸣,却没有从中获得什么武道上的感悟。
“嗯,这样啊。”纪允炆沉思起来。
烛这家伙搞什么?明明是她自己说了要选裳卿,结果现在又不肯帮这孩子进步?
“不用着急,慢慢来。”当务之急,当然还是先安抚一下自己这个自尊心容易遭到打击的小徒弟。
“真龙遗骨乃是无上珍宝,真武山花了两百年都尚未完全参透,裳卿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改日,为师亲自在旁指导,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到些思绪。”
“嗯,谢谢师父!”
果然,师父最好了!
这个时候,方才跑去后院的店小二回来了,跟着他一块过来的,还有一个壮实的白发老人。
只看面相,这绝对是一位垂垂老矣、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了,但是那赤裸着的上半身却极为壮实,几乎顶的上两个纪允炆。
两条胳膊看上去好似精钢铸造,若是不拿锻造的铁锤而是拿着兵刃,想来也能有不俗的实力。
“正兴坊坊主肖不弃,久仰剑尊大名。”老人抱拳行礼,但视线却没有看向纪允炆,而是看向了他身旁的文裳卿。
准确的说,是文裳卿背后背着的,纪允炆的那柄长剑。
文裳卿平时就负责帮纪允炆拿着那柄剑,即便解颖秋和阮莺也提议过要不要帮她分担一下这个职责,但都被她拒绝了。
她要独占这个工作。
不过这几天,因为一同出行时她要负责牵着阮莺的手,所以便将剑背在了背上。
“剑尊纪允炆,早就听闻肖坊主乃是世间奇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纪允炆也很客气地回礼。
“敢问剑尊,可是想托小老儿打造兵器?”
“正是。”纪允炆点头,他就喜欢这种说话干脆的人。
“我想劳烦肖坊主为我这几位徒弟各造一柄兵器,至于价码,肖坊主只管开,我都接的下。”
“哈哈哈哈哈,剑尊当真是出手不凡呐!”肖不弃大笑,“既如此,小老儿可就不客气了,三柄兵刃,三个条件,剑尊可愿意。”
“愿意。”
“好!果然爽快!”
“那么第一个条件——”肖不弃眯起眼,指向文裳卿背后的剑说道:“那柄剑,便是剑尊的佩剑?”
“正是。”
“可否借予小老儿看上一眼?”
“裳卿。”纪允炆也不犹豫,他朝文裳卿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取下背上的长剑,有礼貌地递给肖不弃。
“失礼了。”肖不弃恭敬地接过了长剑。
纪允炆看得出来:肖不弃的恭敬,针对的是长剑本身,并不是他。
果真是个锻造事业上的狂人。
肖不弃拿过长剑后,先是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随后握住剑柄,将剑拔出些许。
纪允炆挑了挑眉毛,因为他察觉到在长剑出鞘的那一瞬间,肖不弃的气息出现了极为明显的变化。
那是一种好似心跳漏了一拍、整个人从世界上短暂消失了一瞬间般的感觉。
肖不弃似乎连呼吸都忘了,他呆呆地看着出鞘不过一掌的长剑,半晌便收剑入鞘,极为恭敬地交还给文裳卿。
那神态,就好像他手上捧着的不是一柄长剑,而是某种上天赐予的绝世宝物。
“肖坊主?”
“请入后堂说话。”肖不弃仿佛变了个人,他很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看向纪允炆的眼神里,将“有些话不方便在这说”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颖秋,莺儿,走了。”纪允炆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叫上了另外两个徒弟。
一行人临行前,肖不弃向那店小二吩咐了几句,后者便走到店门口,仔细看了看没人在监视后,关闭了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