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昀可是第一次见有人如此执意跟随自己的,而且不顾年纪差别,非要拜自己为师。他瞧了眼钰澄,钰澄道长转向一边,合十不语。又瞧向萨迪娅,萨迪娅微微笑着递给他一个眼神,嵇昀领会,便道:“我们海昏派今后要做的事是铲除势力熏天的九天圣教,任重道远,危险重重,野南浔,你考虑清楚了吗?”野南浔连连点头,“只要能跟师父学本事,做正经事,即便是要死也认了,这世道,有几个寻常人能安稳地活完一辈子的。”嵇昀道:“好,为看清你的决心,你就挨下这二十大板吧,各位大师父,请下手重些。”执法和尚举起棍子仍有犹疑,萨迪娅道:“既然他做师父的都发话了,各位就别手下留情,给他狠狠地打!”
和尚们没了顾虑,一棍一棍掷地有声,惊得林中鸟四飞,野南浔默默受着,前几下尚自一声不吭,到了后面忍不住哎呦叫苦,但终究再没求饶。
“停——”十板刚刚打完,嵇昀叫停了执法僧,野南浔抬起头:“师父,才十下...”嵇昀道:“看见诚心,也就够了。”继而朗声宣布,野南浔成为桑丘海昏派第六代弟子,钰澄和绍济在旁祝贺道:海昏派虽然颓势已极,但否极则有泰来,今天第六代弟子的入门就是一个新的开端。
野南浔的事了结了,绍济住持又带众人来到江小雨的厢房外。小和尚正在门口发愁,见住持来了,急忙迎候上来,抱怨着女施主又嫌弃今天的饭菜难吃,吵闹着要吃荤腥。萨迪娅道:“她要吃荤,隔壁那些人应该会投其所好罢。”小和尚道:“断不可,女施主看见隔壁的男人就要生气砸门砸窗户,说什么‘老娘马上要成金枝玉叶了,哪儿能陪这些臭腌臜睡觉’...”“哆!”绍济住持叱责小和尚口无遮拦,萨迪娅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听了这些“陪男人睡觉”之类的话,一时羞红了脸,轻嗤道:“伪齐朝廷的‘王后’,算什么金枝玉叶...”
这时候,屋内听到动静的江小雨,隔着门喊话:“老和尚,你怎么又来了?!”
绍济住持合十回答:“善哉,女施主,我来引荐几位俗世的朋友与你认识,他们要去长安,好心伴你同行,看顾女施主寻亲路上的安全。”
???“你有这番好心?该不会是从戏班请的粉头,陪老娘演戏吧。等我出了你这山门,再想回来可就难了。”江小雨一边说着,一边开门来瞧。
她长相果然极有姿色:一副小家碧玉的弱柳体、两只灵巧可怜的流苏髻,面白皮嫩,淡妆疏彩,将少女的水灵与女人的妩媚交织尽显,直眉雀目,佯嗔不威,不像玉环羞花似的雍容大气,偏是褒姒沁水般的冷面俏丽。
她慵懒地倚在门上冷眼打量,小巧的身姿足见她年龄不过二八,但眼中锐利的神色,仿佛早已经看穿了这世道的虚伪市侩,教旁人不敢以其年龄而小觑于她。
萨迪娅用手肘顶了下嵇昀,嵇昀冲江小雨拱手道:“江小姐,在下嵇昀,这位是钰澄道长、萨迪娅,我们听住持说了你的事,正巧我们也要往西去,路上可以结伴。”
江小雨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嵇昀,任他说了许多话,她只一言不发,唯一一刻不停抖动着的,是她搭在门槛上的右脚脚尖。
“女施主,你意下如何?”绍济住持从旁探问,江小雨停顿了片刻,这才答话:“他们几个面黄肌瘦的,真有歹人来,打得过么?”嵇昀形容瘦削,钰澄道长仙骨道风也不似擅长打斗的样子,绍济见她以貌取人,连忙解释说:“这位是乾元门里一等一的高手,这位更是海昏剑派的新任掌门,一般蟊贼可是近不了他们的身。”江小雨执意不信,只教住持找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来扮演高手,她说不定才肯中计。萨迪娅道:“妹妹,不和你说假话,那天追杀你的人,刚刚被他俩给教训了。”江小雨正待关门回屋,和尚们把野南浔抬了出来,见他趴在长凳上不住地哎呦,屁股早被打开了花,忍俊不禁,嗤的轻笑了一声。“好吧,姑奶奶姑且信你们一次。这两天我要收拾收拾,等我休息好了,再和你们上路吧。”
说着咣当关上了房门。
嵇昀哭笑不得,萨迪娅有些生气,“好像我们求她和我们一起似的...”钰澄道:“野南浔这个样子也赶不了路,我们只好再叨扰住持大师几天了。”几番客套过后,绍济住持留几人在寺里安心居住。
转过两天来,野南浔屁股上的肉皮利索了,便风风火火的来找嵇昀,直言自己既拜入师门,就要刻苦修炼,绝不容许自己有半点懒散,嵇昀欣然笑了笑,告诉他本门以剑法着长,他要学习的话,首先要有一柄像样的长剑。
野南浔瞧了瞧手里的大刀,眉头紧攒,过了些许时候,猛地想起了什么,回嗔作喜:“师父,我被关着的时候,常听到后院有叮叮当当的声音,敢情这寺里有打铁的。”嵇昀起身接过他的大刀在手里掂量了掂量,“那好,你这口刀,够打一柄宝剑了。”
二人循着动静,找到了后院的铁匠。
铁匠正忙着往炉火里添炭,顾不得招呼两人。野南浔说明了来意,铁匠头也不抬,直接回绝了:“我这儿只打农具,不做兵器。”
“咦?”嵇昀与野南浔面面相觑,环顾四周靠墙摆着不少的刀剑钩叉,如何到他们这里就不肯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