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缓慢的过着,他们又熬过了一个四季。
这一年,方鸳再次怀孕,得知消息时宁言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目前唯一能让他觉得压抑与不安的,是这一年,林惑癌症恶化。
那日在大排档门口,宁言正喝着啤酒撸着串,对面的林惑一把摘下了头上的假发。
一根头发都没有的光头,愣得他肉串卡在嗓子眼,咳嗽好多下才缓解过来。
他惊讶的是林惑的病情,已经严重到头发全部掉完,却还是一个字都没告诉他。
那天林惑笑着抚摸着脚边狗狗的头,对宁言说:“我死了的话,能不能刺激你,让你一夜又黑头?”
气氛很沉重,语气很轻松。
宁言紧紧看着林惑脚边那只陨石边牧。
这个品种,是林惑最喜欢的品种。
听林惑说,这只狗是今天他去海川复查时,悄悄跟着自己上车回家的。
他到家才发现后座跟了一只大可爱。
他说这只边牧是个傻子,闻不出自己身上将死之人的气息,还一意孤行非得跟着自己。
怎么赶都赶不走。
林惑还说,它叫海盐。
宁言笑笑:“就因为你喜欢吃海盐饼干?”
林惑点头。
海盐饼干是林惑生病的这两年才喜欢上的东西,他觉得那味道很奇妙,他不算特别喜欢,但就是想啃上两口。
宁言没想到这顿大排档是林惑吃的最后一顿晚饭。
第二天,林惑因为呕血不止被管家送到医院。
他看着浑身是鲜血的林惑,不知所措。
他们回国两年,林惑只呕血过一次。
可这一次的呕血量与危险情况,很明显比第一次都要吓人。
他无能为力。
林惑熬不过今年。
海川里一直有一间给林惑准备的专属病房,那是宁言用院长特权特意留下的。
在这病房外的多次巡逻时,宁言都能看见海盐蹲坐在房门外。
据说管家把它带回家过,但它自己又跑了回来。
根据监控显示,海盐总是会趁护士查完房换了药以后,悄悄开门跑到林惑的床边,趴在他的手边舔着他的手,随后闭眼休息。
在下一次护士查房前,它会提前感知到然后跑去门口的椅子下趴着。
好几次,真的好几次,宁言都觉得海盐是乐乐的转世。
他知道边牧是个聪明的物种,但海盐与林惑认识才两天,怎么会有这么深的羁绊。
所以乐乐转世是唯一可以让人信服的说法。
乐乐想在自己主人离世之前,陪他走完人生最后的路程。
宁言这一个星期都在忙着救林惑,他无暇顾及陆九知的事。
听小徒弟说,陆九知已经大摇大摆的带着方鸳上街了。
方鸳的肚子看起来有七八个月,或许快到预产期了。
宁言却一点都不在意。
陆爷爷能拿掉方鸳孩子一次,就能拿掉第二次。
就算孩子顺利出生,陆爷爷也不会放过他们。
因为方鸳这辈子,是陆家的仇家。
所以,宁言才会放心的,把自己的时间与精力全部用在林惑身上。
林惑的状况很差,每天都需要吊大量的吊瓶,两个手肿了又青,青了又肿,哪怕是有留置针,那两只手也惨不忍睹。
本就弱不禁风的身体,经过这一个星期的煎熬,变得更加羸弱。
他瘦的十分吓人。
每天大大小小的检查,骨髓穿刺,抽血CT之类的,都让林惑痛不欲生。
第七天,林惑醒了。
海盐趴在他的身上,略干的狗鼻子一直触碰着林惑的唇。
监控里,宁言见到林惑抬手摸海盐,就急匆匆赶往病房。
短短几分钟,林惑和海盐说了很多。
因为他觉的自己大限将至。
他看见了孙九九,看见了姑姑,还看见了乐乐。
他们都在等他。
他还对着摄像头,对宁言留了许多话。
他希望宁言能遣散别墅里的佣人,给他们一大笔钱财回家养老,也希望宁言能带走海盐好好的养着。
林惑摸着海盐的背。
它的毛摸起来没有那么柔软舒服。
他知道的,他的海盐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