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我梦幻般在村头徘徊,站在一条不宽的黄土路尽头朝东北眺望。
三九寒冬的风,像发疯的恶狗,大口对我撕咬,我裹紧单薄的棉衣,贼风还是贼溜溜钻到肌肤,冻得我不断打寒颤。
可恨的雪花,在寒风的搅动下,斜刺里朝我脸打来,我迎着风努力抬头,睁开早被打痛的眼睛,透过迷茫茫云雾,竭力朝东北方向看。
那里有一个大镇,大镇有公社政府大院,有商店,银行,邮局。
邮局管公社下面十几个村子邮件递送。这一年,商店,银行与我无缘,我死皮赖脸和邮局结下“亲情”。因为每周我都要收发邮件,我对邮局熟的就像走亲戚。
那一年,我十四岁,读半农半读初中两年,辍学了。不是我不愿意读书辍学,那年代,贫下中农管理学校,村支书是贫下中农代表,学校自然有他管。我爷爷和村支书吵过架,哪一年,哪一月,我不知道,也许那年我还没出生,反正村支书对我家怀恨在心,设置护栏阻挡我我读书。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家乡,有最富裕的阳光,最广阔的田野,最鲜美的空气,而最拥有贫穷的是没钱,家庭收入全靠一天十份工,折合五分钱。我整天喝稀粥,啃地瓜面拌榆皮面窝头,吃的胃痛,光吐酸水。
在这漫漫寂静的夜里,望着漫天星星,我在想:一定离开这块贫瘠的土地。
哪里去?闯关东?去内蒙?举目无亲,何处安身?思绪如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多日,我处于迷蒙中,何去何从?仰首问苍天?
风能摇动大树,地热能撼动大地。偶然间,读浩然的自传,才知道他只读过三年私塾,依靠顽强不息的拼搏精神,成了作家。
他能成为作家,我不行?
在那个初霞满天的清晨,我对太阳发誓:我要当作家!
当我提笔写作时,我发现家里太穷了,不但吃喝贫乏,晚上没有煤油点灯,写作的纸张也没有。
树枝作笔,大地当纸。
难道写完了,把大地邮寄给编辑?
清晨的霞光那样明媚灿烂,村民没有因为移风易俗,剥夺享受阳光的权利。街上嘤嘤啼哭,如蚯蚓鸣唱,鸟儿哀鸣,我抬头看去,啊!树上吐满幼芽的树叶,碧翠绿染,娇嫩欲滴。
我才知道清明节到了。
村民虽穷,但,祭奠老祖宗的冥纸一点儿都不少,一条条金黄色冥纸,如一面面杏黄旗,在泛绿的田野里,在突兀的坟头上,随风“哗啦啦”飘。我眼睛一亮,计上心来,孝子们走了,我偷偷把这些金黄冥纸收集起来。担心让孝子看见,大骂:“坏了祖宗风水!”偷偷揣怀里,拿回家,从娘的针线篓里拿出针线,粗陋的缝制成一本又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