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告诉我,用她威胁你没用?"女人媚眼半眯,羞辱道,“还这么装模作样假清高,小姑娘,进了风雨楼就是玩物,你没有尊严的。你以为你有的选?怪只怪你自己运气不好。”
我确实是运气不好,堂堂道门内门弟子,师父是九天之上的神仙,不说师尊,我本还是天宫的公主!如今沦落到烟花场所来讨活路,简直是丢脸!士可杀不可辱,若不是神魂碎片在身。这口气我是咽不下的。
好在我说的那一番话倒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看她本来的意思是要让我出卖肉体。见我态度强硬,意识到苏媚与我的关系,那女人倒也没有过多为难我,给了我一把破琴。
“既然你口出狂言,今天如果你能用这把破琴,招呼好客人,我就准你做琴女,如果弄得客人不高兴了,往后就给我乖乖卖肉。”
我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针对我,一把破琴,且不说好不好看,六弦断了三弦,稍微一用力,怕就能把它捏的粉碎。我伸手拨了拨,倒也还好,碎不了。如今我浑身发软,没有力气,拨响都已是不易了。
回头看,看守我的那两个伙计双目如炬,跑是不行了。我不忍陷入绝望……
我被换上暴露的衣着,上赶着被带进了大厅。
我这才意识到,为什么风雨楼不屑我做琴女。偌大个环绕的圆形大厅,除了台下软座,楼上数层大大小小的雅间就不计其数。台上歌女琴女有五六十人,环绕着舞台坐下,弹唱着相同的曲调乐音方才能够响彻整个大厅、每个角落。台上舞女三十人有余,台下五条过道也皆有舞女助兴。不说风雨楼装潢豪华令人叹为观止,这阵势也够人大开眼界了。
台上站的坐的,跳的转的都只能看不能碰,反观真正受欢迎、满足需求的,还是能拥入怀中陪笑的娇媚美人实在。
台上下来的琴女见了候场的我,先是惊讶之色,转而露出鄙夷的神色。有阴阳怪气者言,“我看姣姨是看走眼了,我进风雨楼十年了,见了这么多能者,鲜少见有凡人能在大厅独奏的。”
她身边丫头笑语、“姐姐,她自然是没有你好的、你看那把琴,不就是芸芸姐扔后院柴堆里那把琴嘛。“
我紧了紧怀里的破琴,她们所言极是、独奏根本擦不起这么大场子,声音传不出去
但……我自有法子。
我镇静地走上台,行礼,盘腿坐在舞台正中央。我将琴放在腿上,顺势将袖中的符贴在琴底。
曾经我不懂为何烨不让我学法术,如今懂了。人有生老病死,肉体不管修得如何高级的灵力,一死,都化作乌有。但人善智,善假于物,流传下来的不局限于物之形的东西,才是真正不受限制的厉害东西。比如法器,比如符咒法阵。借力打力,最是奇妙。眼下我灵力已被封锁,但一些简单的符咒法阵却还是可以用的。
上台之前,我火速写了不少符文,特地支走了看守的伙计,借着游走的名义,我将这些符文贴在了台下人群之中。当然那些是子符,母符自然就贴在琴上。此刻我念出咒语,催动母子符之间的感应,即使我的琴言再小那也能传到各个角落。我虚得厉害,手指微微发颤。好在我当年做瑶姬公主时,弹了那么多年的琴,许多东西已了然于心,即使那么久没再摸过琴,方才一拨弄,记忆便全都涌了上来。
今日,就奏一曲旧曲吧。在我跳诛仙台之前,曾致力于修习精神控制类法术。每每心神不宁,就会作一些曲子静心。今日瑶姬之绝响现世,瑶姬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破琴有破琴的好,言色晦涩暗哑,指法上也特别需要技巧加持,但正是因为如此,我的琴音更易有戚戚然萧瑟之韵,如泣如诉。动情之处,我更是激动不已,仿佛此刻时光倒流,回到了几万年前,身为神女的那些日子。诸多无奈,诸多感慨,诸多遗憾。如今我重生归来,定是要完成当年未完成的事。玄门之事,从我起,我必当尽全力结此事。
曲毕,我的指尖已被粗糙的琴弦磨出血来,我站起身来,场内鸦雀无声,不一会儿有些窸窸窣窣的议论。
我对自己很有自信,我的琴技不说天下第一,但天宫的乐官也是赞不绝口的。
尴尬之际,不等姣姨发话,楼上雅间有人撒下漫天银票,引发角落伙计姑娘们哄抢。
“这位姑娘如此才华,竟无人打赏?在下斗胆替各位大人惜佳人……姑娘若是方便,可否再来一曲。有赏——”声音不大,在空旷的大厅内格外响亮。
姣姨忙从雅间里笑盈盈跑出来,“丫头呀,再来一曲?那位主子很是欣赏你。”
那位大人给的确实不少,漫天银票持续了许久,看起来姣姨算是满意了我的价值。我趁机说,“姣姨,我身体已到极限,怕是体力不支了。万一我……"
姣姨塞给我一颗药丸,“这是一日的解药。招待好了,自是有你的好处,你可别给我耍花招!”说着又喊人给我搬了一把上好的琴来。
回头看才发现,此时后台挤了不少脑袋在看戏。
我复坐了下来,一边想曲目一边调内息。伙计暗地里给我透露过,风雨楼虽是人界西域最大的青楼,但这里人神鬼魔,各界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来的金主都不是一般的有钱人,一般的有钱人都只能坐台下最差的软座。但凡能入座雅间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风雨楼有七层,越往上,人物的身份越是尊贵。此人身居第6层,可见非同一般。
由此可见,姣姨也不是一个普通角色。
如此来看,神魂碎片在我身上的事,大多已经暴露了。今日羞辱,我记下了。
我整理一番神色,抚上琴弦。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眼下讨好这位金主固然重要,我也得脱身才好。
曾经天宫的乐官教我弹琴时,教过我一支极难的曲目。是在天帝寿辰这样的场合演奏的,极富技巧,但富丽堂皇,举世无双。眼下用来阿谀奉承拍马屁最是受用了。
眼下我虽服下解药,但内息尚未调和过来。如果我弹奏极富技巧又尤其繁琐耗损内力的曲子,我就大概率气郁于心,昏死过去。都是姣姨要给我下药,这样一来也怪不得我是吧。
果不其然,我奏到最高潮之处,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可算是脱身了…
醒来时,姣姨正站在我床头,见我醒来,笑盈盈扭了过来,“小丫头,我风雨楼不问前尘名字,你以后就叫莺莺了。”
得了新名,可不敢要。我扯出牵强的笑容,“姣姨可真看得起我……"
姣姨继续道,“本来我看你皮相尚佳,是要你以色侍人的。虽然过于消瘦了些,胜在年轻水灵,吹弹可破,招人喜欢。但是呢,今晚这位客人看上了你,喜欢听你弹琴,你呢就先好好服侍这位客人。”
我举起手,打断她的话,“和我一起的姑娘她怎么样了。”
“好看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如果要我伺候好这位也可以。条件是,那个姑娘你不许打她的主意。她性子可比我烈多了。她若寻死,我可就不怕你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