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未央城，就有人来报：“君上，郑大人快不行了，怕是撑不到明年，他想见你一面。”

郑夫子吗？

一些记忆一下子就涌现在脑海，挥之不去。

李倾城记得非常清楚，郑夫子是个古板，不苟言笑的老人，最本本分分的那种读书人。

就是这种古板守旧的老人，却能根据未央的实际情况，制定和完善未央的律法和条规。还提出了根据当下情况，每年适当调整的方针。

他虽被提升为内阁大臣，但却从不在朝中争功。他一直兼任着未央学宫的大祭酒，除了上朝，其他时间几乎皆在学宫。

他儿孙子嗣不少，却从未让后人因自己而蒙荫。

在未央，像他这样兢兢业业的人，其实并不多，更多的人是因为利益和不得已勉强加入，最后不得不融入。

如今的未央正在变好，这个老人的身体却是抗不住了。

遇见他的时候，他都快七十了。

李倾城出兵之前还开了朝会，见他身子仍旧硬朗，不过一个多月不见，怎会突然就倒下了呢？

看到李倾城来到，郑夫子想要起身行礼。

李倾城却是先行了礼，制止了他的儿孙们，快步走向他的床前，握着他那皮包骨头粗糙又干瘪的手，安慰道：“夫子，不必多礼。你可是我的老师。”

“我快不行啦！”郑夫子慢慢地说道。

“夫子，别说这样的话，你可答应过我要活到一百岁呢！”李倾城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身体还是不争气，看不到未央真正繁荣昌盛的一天。”郑夫子脸上带着笑，说道：“谁能想象得到，十几年前，这未央还是个贼窝呢！”

众人沉默，这是未央人最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有不曾严明的禁令，不许所有人提及。

“先是遇小姐，再是遇公子，是我郑裕一生之幸。小姐仁爱无双，公子勇武无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此良才，得一足可安天下。我未央起于废墟和微末，却注定将傲视天地间。”

他说话很慢，没有人敢打断他的说话。

“我不过一介无用书生，苛活于乱世。人生迟暮之年，却得未央之看重，了平生之夙愿。我将不久于人世，还是有些遗憾，没能给未央寻来几个大才。但也不遗憾，有君上送我最后一程，听说些无用之话。”

“夫子！”

郑夫子摇摇头，说道：“我未央文人稀少，武风盛行，但不缺礼仪。中原大国文人遍地，却因此误国。君上啊，以后若未央真正繁荣昌盛，切莫让国人在文人的词藻中忘却立国之不易，切莫让国人安逸享乐中丢下手中之利刃。”

“谨记夫子教诲！”

“未央儿女多英雄，但多年战乱，男儿稀少，女儿遍地。众观天下，我未央一夫多妻最普通寻常，虽有律法严明，女子亦有权力。可多年旧习难改，她们总是受委屈之辈。我曾苦思许久，却未得能解之法。日后，君上也莫要忘记她们。”

“好！”

“我儿孙众多，但无可用之才。大儿能在学宫教书，已是君恩浩荡。我死后，勿要念旧，莫再施恩，让他们自食其力。”

“好！”

“我死后，就如同平常人家一样就好，不要大肆操办。未央仍旧贫穷，不要浪费。”

“好！”

“我还有话要与儿孙讲，就不送君上了。”

李倾城行礼，告退。

郑夫子的身体状况不好，估计还能坚持三两天。面对他的临终之言，李倾城不得不遵。

李倾城是难过的，这不仅是一个故人，也是未央相当重要的人物。声名不显，作用暂时无人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