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溟的手穿过了稻草堆上人的身体,那人是实体,而他是个虚影。
除了鬼魂,现实世界里,还没有人成为虚影的前提,宓溟慌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
他应该还没有离开鬼蜮。
周围没有镜子,他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变成了其他人,身上的衣服倒是没变,还是他自己的。
宓溟尝试着从各个方向离开这间破旧的屋子,都失败了。
他出不去。
这个情况很奇怪。他可以离开这个屋子,但是出去之后,走不了多远就会重新出现在这间屋子里,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动作。
探索的范围甚至不能让他知道,他现在身处的具体是个什么地方。
宓溟从房顶出去再次回到房间里之后,低着头沉思了片刻,决定去看看那个人。
之所以一开始不看,纯粹是发现自己透明了,吓了一跳罢了。
这个时候,宓溟才真正认真观察了那人,那人是趴在稻草堆上的,整张脸都埋在了草里,完全看不到脸,只留下个后脑勺。
头发很长,干枯毛躁,随意捆在脑后,既不像发髻也不像束发。
身上穿的是古时小厮的短褂,衣服单薄,身材瘦弱,身量颇高,估计和蒲江祺差不多了。
宓溟打量的神色停顿了一下,对自己的计量单位感到一丝诧异。
一阵寒风吹过,稻草堆上的人打了个哆嗦,似乎想要抱成团取暖,却牵动了身后的伤口,发出了微弱的哼唧声,脸也转了过来,正对着宓溟。
“蒲江祺?!”宓溟吃了一惊,头发的长度变了,脸却没有变,似乎比之前见的要稍微瘦弱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凄惨的样子给了他错觉,“你怎么了?”
宓溟还记得之前听到的声音说的话。他可以不承认蒲江祺是真的救他,但让他看着蒲江祺在这里受苦,他还是做不到的。
只是,伸出去的手,依旧碰不到人。
外面寒风阵阵,蒲江祺身上只有一件单衣,身上的血已经不流了,就是不知道是止血了还是凝固了。
疼和超过接受极限的冷,这是蒲江祺转醒的时候,唯二的感觉。跟冷比起来,疼反而能够接受的多。
蒲江祺张开嘴却只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哼哼声,他没看见那个被他无限吐槽的金公鸡,正漂浮在他的面前,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记忆缓慢的回笼,蒲江祺想看下周围的环境来确定自己到底身处何方,但伤势让他无法移动,更加难受的是,他非常渴,全身都很疼,他甚至感觉不出来身上哪里有伤,感觉人已经废了。
这绝对是他平生所遇的鬼蜮中最凶险的一次,他现在甚至连移动身体都做不到,怎么去阻止死亡的发生?
哐!
脆弱的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了开,呼啸的寒风从门外冲了进来。
彻骨的寒意,让原本以为就算地震也不能让他移动半步的蒲江祺生生拱起半边身子,往墙边的稻草里又挤了几分。
“毛二!你又在偷懒!”
门外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看起来十分精明能干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叉着腰,横着眼睛瞪着蒲江祺。
我不是毛二,你认错人啦!是不是你打的我!
蒲江祺在心里怒吼,声音却丝毫发不出来,受伤和寒冷让他的嗓子干涩异常,无法正常发声。
那管家许是怕他死在这里晦气,回头让身后跟着的小厮去取些吃食。自己则往外迈了一步,抱着手用嫌弃的目光看着蒲江祺,也不知是嫌弃这个房间,还是嫌弃房间里的人。
没一会儿,小厮拎着一个食盒匆匆跑了回来,管家眼都没抬,用下巴指了指蒲江祺。
小厮这才把食盒拎进了房间,看蒲江祺动不了,在管家的示意下,端了碗喂给了蒲江祺。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混合熬了一碗黏糊糊的汤,味道很怪,胜在是热的。
这种时候,蒲江祺也不好挑剔,就着小厮的手,咕嘟嘟一碗下了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蒲江祺感觉自己好多了,这会儿让他站起来,他都能有力气。
小厮在管家的示意下,拎着食盒离开了房间,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直到这个时候管家才捂着鼻子走了进来,嫌弃地踱了两步,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丢在了蒲江祺的身上,“毛二,老夫人心善。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拿着钱,照单子采买,倘若再有差错,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说完,不等蒲江祺表示自己不是他所谓的毛二,管家仰着高傲的脖子就走了。
蒲江祺半倚在稻草堆上,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这会儿呼吸已经不像刚醒来的时候那样难受了,蒲江祺伸手摸过那个荷包,针脚细腻,花纹精致,和那种机器大批量缝制的明显两个档次。
“我这是穿越了?开局是小厮?”蒲江祺捂着屁股从稻草堆上爬了起来,手脚都没有问题,就屁股疼的厉害,这让他想起了晕倒前抽在身上的板子。
看来不光开局是小厮,还是个受了伤的小厮。
听管家的口气,他这是犯了错的,要真是穿越,现在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按照管家说的,办好差事回来交差。
可蒲江祺在这间屋子里翻了半天,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甚至也没有一件换洗的衣物。
手边除了稻草就只有那个荷包,蒲江祺把荷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个小银元宝和一些碎银子,外加一个写满了字的信纸。
字是古体,还是从右往左竖着写的,有好些字,蒲江祺都不太认识,约莫个大概是药方,他不识药理,顶多认识个人参当归,这里面好像是有人参这两个字。
蒲江祺摸了摸下巴,周围没有镜子,他看不见自己的脸,确定不了自己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不过脑门上稻草一样的头发肯定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