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德璋没有松口:“他交待少卿府有黑龙堂的卧底,体貌特征明明就是彭超。莫非你想包庇彭超,难道你与黑龙堂有涉?”
莫如深气乐了:“顾德璋,你想立功想疯了吧?如果我没让彭超假扮黑龙堂特使,怎么能从夏兴嘴里套出黑龙堂在五里庄的落脚点呢?”
顾德璋这才明白了:“那是你定的计策。为什么不告诉我?”
莫如深说:“昨天是基于案卷讨论的,没有说到这些细节,自有江大人告诉你,你为什么要私自行动?”
大理寺的捕手中突然有人说话了:“顾大人,他们不相信您,故意有所隐瞒。我们自己查,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莫如深一转头,这个人他认识,初次到大理寺报到时见过。他叫纪朗,是大理寺的捕头,是顾德璋的得力部下。
顾德璋觉得纪朗说得很对,对莫如深说:“我就不信,离开你们,我就查不出来。”
纪朗撇着嘴说:“就是!夏兴死了,还有卢定邦和风六娘,我们接着审。”
莫如深一听,又气又急,一把抓住顾德璋的衣领,问道:“什么?你把夏兴给打死了?”
从来没人敢抓顾德璋的衣领,他气坏了。
他也抓住了莫如深的衣领:“是又怎么样?”
顾德璋的眼神中充满了冷漠、残酷与不屑,莫如深暗骂这个酷吏不得好死。
正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响,江千里来了。
江千里来到近前,勒住缰绳,喝道:“顾德璋,你大胆!谁让连夜逼供的?夏兴死了,你要负责任。”
顾德璋看看江千里,冷冷地说:“负什么责任,我的责任就是审讯那三个人犯,这不是您定的吗?”
江千里一边下马,一边说:“谁让你严刑逼供的?”
顾德璋松开了莫如深的衣领,使劲推了莫如深一把,说:“大宋刑律哪一条规定审案时不能动大刑了?”
江千里没办法,摆起了官架子:“本将军是皇上钦命的全权查案特使,三品的禁军指挥使,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这一招果然有点用,顾德璋虽然是个酷吏,但也是个官场老油条。他深深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六品官。
他说:“下官谨遵将军号令。”
他向手下人使了个眼色,手下人这才收起了刀。
江千里对他说:“顾大人,我们查案是暗查,你如此大张旗鼓,走漏了消息怎么办?你回到大理寺等我,我自有区处。”
顾德璋领着人,先走了。
莫如深愤愤不平地说:“我们本来想偷偷地走,让顾德璋这个蠢货搞得风生水起,四邻皆知,只怕还要作些安排。”
江千里说:“顾德璋怕我们抢功劳,所以提前动手了,真是自作聪明。需要我帮什么忙,你尽管提。”
莫如深说:“先把蒙古马骑回来再说。”
江千里转身说:“陆松柏,带莫大人他们取马。”
陆松柏抱拳道:“是!”
他们一行来到了军营,半个时辰后,四个人骑着马出了军营。
按照顾德璋的安排,纪朗悄悄跟在了后面。顾德璋想知道江千里和莫如深到底隐瞒了什么。
四个人从西城的钱湖门出城,然后立即折返,迎面与纪朗碰上。纪朗一看就知道上当了,因为这四个人他不认识,根本不是莫如深他们。
这是莫如深的金蝉脱壳之计,本意是引开黑龙堂在京城的眼线,没想到纪朗上了当。
莫如深根本不知道纪朗上当了。他们化妆之后,从北城的余杭门出城,直奔庐州方向。
莫如深的想法是沿建康府、襄阳府、再沿京西南路一线,然后向北出边境去现属蒙古的京兆府、平凉府,最后到中兴府。
走了几天,离庐州不到100里了。
罗红缨问:“深哥,常言道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们又走了老路,还进不进庐州?”
莫如深说:“进。庐州北边就是宋蒙边境,可以打听一下蒙古那边的消息,想必李时济大人有所了解。”
彭超说:“我们在庐州侦破了大案,才又回到临安的,此次奉圣旨查案。没什么丢人的,算不上回头草。”
南霖想起了自己在庐州的种种遭遇,不堪回首,在旁边默不作声。
罗红缨向彭超使了个眼色,彭超看了一眼南霖,也不说话了。
他们又往前走了大约五里,上了一个高坡,再往下路两旁有很多参天大树。
忽然,他们听到前方有吵闹的声音,几个人急忙赶上前去,想看个究竟。
又往前走了不到一里,看见前方有一伙土匪,正在打劫。
土匪大约有二十多人,被打劫的是五个人,四男一女。所有人吓得瑟瑟发抖,全部蹲在地上。
为首的土匪头目正在检查几个人的行囊,奇怪的是他们把翻找出来的金银丢在一边,继续翻找。
莫如深很纳闷,土匪为什么不要金银?检查完了,土匪好像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土匪头目来到这几个人面前,大声说道:“你们几个抬起头来!”
那几个人战战兢兢抬起了头,土匪头目仔细看了一遍,说:“这几个人唯唯诺诺,应该不是他们。”
旁边一个人问:“头领,他们是不是没走这条路?”
土匪头目想了一下,说:“也许吧,既然上面有命令,我们就得执行。行了,给他们留一点钱,放他们走吧!”
那个人传达了头目的命令,但地上蹲着的五个人没有人敢走,显然不相信自己会逃过一劫。
土匪头目不耐烦了:“走不走?不走,老子就开始杀人了。”
五个人赶紧从地上起来,先慢后快,慌忙逃远了。
这一切全被莫如深看在眼里,可惜听不清说话的内容。他们及时躲到树林里,莫如深用望远镜观察到了所有的一切。
罗红缨有点着急:“咱们不管吗?他们在劫道。”
彭超也说:“是啊,老三,难道我们不管吗?”
罗红缨和彭超都是嫉恶如仇的人,见到这种情况,他们都忍不了。
莫如深一边用望远镜观察,一边说:“我们一定管,但不能说是贩马的。”
彭超问:“为什么?我们不就是假托贩马之名吗?”
莫如深把望远镜放在皮囊里,说:“他们是土匪,如果我们是贩马的,必然会被他们洗劫。金银自不必说,我怀中还有皇上的密旨,这些就全暴露了。”
彭超点点头:“你说的是,我鲁莽了。”
莫如深一带马,说:“走吧,我们向前,由我来搭话,你们见机行事。”
他们一行四人骑着马,迎着那伙土匪走了过去。
那伙土匪刚在树后隐蔽好,就见有四人四骑疾驰而来,赶紧出来,列队拦在路中间。
莫如深一行人刚把马带住,后面的退路就被堵住了。
土匪们叫嚷着:“下马,把东西留下,否则老子只管杀不管埋。”
莫如深下了马,笑道:“今天真奇怪,劫道劫到我头上了。识相的,给我让开,要不然别怪我何大炮心狠手辣。”
土匪头目听了,很惊诧。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莫如深,只见眼前这个人跨着弯刀,上面还镶嵌着宝石,肋下挎着一个皮囊,连鬓络腮胡子,阴沉着脸,让人胆寒。
在山贼头目愣神的功夫,莫如深向前走了两步说:“既然是苗子(同行),敢问这位大哥横在哪个山头(在哪儿落草)?”
山贼头目一愣,确认莫如深真是土匪。
他说:“萍水相逢,不说也罢,几位请吧!”
说完他朝身后一指,对手下说:“让开路,让他们走。”
莫如深抱拳道:“既如此,我们就走了,多谢这位大哥。”
四个人牵着马,小心地从土匪当中穿行而过。
南霖悄悄地问:“莫大哥,他们就这么把咱们放了吗?”
莫如深低声说:“他们根本不是土匪,听不懂黑话,甚至不以金银为目的。我们先离开再说,不可久留。”
南霖怔住了,正在这时,忽听背后有金属撞击的声音。
彭超一看脚下,有一支弩箭。如果不是他小心防备,用刀挡去了弩箭,此刻大家已经受伤了。
彭超大怒:“你们这帮浑蛋,不讲信义,竟然暗施偷袭!”
莫如深回头一看,只见人群中有一个土匪手持弩箭,彭超正指着拿弩箭的土匪大骂。
莫如深对土匪头目说:“我们出来跑江湖,信义为先。这位当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土匪头目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常言道贼不走空,让你们走了,我们兄弟还怎么混?”
莫如深冷笑道:“看来我们兄弟今天是躲不过了,当家的,能不能甩个蔓儿?”
土匪头目稍一愣神,马上反应过来,说:“你为什么不甩个蔓儿呢?”
莫如深哈哈大笑,把土匪头目都笑懵了。
土匪头目问:“你笑什么?”
莫如深止住了笑声,阴沉着脸说:“老子已经说过了,我叫何大炮,你还让我甩蔓儿,你们根本不是道上的人。说!你们是什么人!”
那个头目这才知道自己不会土匪的黑话,土匪身份已经暴露了。既然已经暴露了,就没必要隐瞒了。
这伙人纷纷亮出刀枪,把莫如深一行人围在当中。莫如深、罗红缨和彭超三人互成犄角之势,把南霖保护在中间。
南霖这才后悔自己非要跟着,现在成了别人的累赘。
莫如深说道:“大哥,三弟,不要留情,我们就料理了这一帮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