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自韵打开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姜宜跪在地上抱着头崩溃大哭,眼前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陆怀周,像刚被塞了一斤辣椒一样,面颊通红,两眼发直地看着疯批姜宜,连拉他起来都忘记了。
姜自韵深吸一口气,沉着的声音里透着麻木,“姜宜。”
哭声戛然而止。
“妈妈!”
姜宜抬头看到了姜自韵,立刻爬起来冲到她的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腿,继续痛哭。
姜自韵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睛,睥了一眼腿上的“癞蛤蟆”,抬起腿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
关门声闷闷地响起,震得刚刚如遭雷击的陆怀周终于回过神来。
出身豪门显贵的陆怀周,自小家教严谨到比起英国贵族不遑多让的陆怀周,饶是读书时期闲散自在,能与贵人交心,也能与贩夫同行,却实在未曾接触过“野人”。
他看着刚刚的姜宜,突然想起来“野性难驯“四个字。
这种“野”不是粗鄙,相反的,姜宜被教得很有礼貌,用“幼年老成”形容也不为过。
可是他骨子里,跟姜自韵一样,万事只求全称心,闭目塞听,只窥探内里的声音,完全不在意世俗的规则和眼光。
他们轻视人际,淡漠舆论,只为满足内心的声音而活。姜自韵的“声音”来源于永无止境的浩瀚科研,姜宜的“声音”___他眼前的“声音”是不断创新的棋局。他们都是各自“声音”的奴隶,舍弃社会,舍弃文明……不,他们甚至不认为这是“舍弃”,从未在意的东西,何谈“舍不舍得”呢?并为此感到满足。
房间里的哭闹声仍在继续,并没有因为紧闭的房门而削减分毫。
陆怀周突然想起姜宜的生日,11月6号。
姜自韵离开那天是同年的2月1号。
他瞟到了沙发上姜自韵的手机,拿起来走到门口拧开了房门。
房间内,姜自韵正抱着姜宜踱步,她满脸疲倦,拍着窝在她脖颈处低泣的姜宜,轻轻打了个哈欠。
看到陆怀周之后,她满脸歉意地朝他走过去。
“不好意思啊,害得你也睡不着。”
原本低泣的姜宜,听到姜自韵的话后抬起头来,他看到门口的陆怀周,眸底闪过恨意,奶凶奶凶地的说了句“坏人!”,就又扭过脸去。
姜自韵终于爆发了,她一把握住姜宜的后颈,下一秒就弯下腰把他放在了地上。
姜宜紧张的张开双臂往姜自韵身上扑,后者却闪身躲过,抱着胳膊半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一脸倔强的他。
“道歉。”
声音压抑低沉。
还是倔强的脸。
姜自韵又等了一会儿。
依然是倔强的脸。
她转过身一把拉起陆怀周就往另外一个房间走。
“以后你都自己睡!”
身后的小人儿闻言冲到门口,“自己睡就自己睡!你以为我不行吗?!”
说完就一把关上了卧室门。
姜自韵一进房间就躺在了床上,黑暗中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大大的眼睛闭了又张开,最终叹息了一声重新闭了起来。
身边的床垫塌陷,片刻之后,她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现在没心情。”
平静淡漠的语气,掩盖不了她半死不活的状态。
身旁的人像没有听到一样,扳过她僵直平躺的身子,把她的头按进了怀里。
“老师…”细若蚊蝇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报应啊?”
“那你又是谁的报应?”
“…你的。“
“……”
“快睡吧。”
陆怀周轻轻拍了拍姜自韵的背,语调恢复了6年前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