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接着一声……
尽管被堵住了嘴,女子隐隐约约的哀声却更显凄凉。
一时间众嫔妃眼观鼻鼻观心,特别是这次选秀才进宫的几人,更是把头低了下来,不敢看一旁仗打的画面,周婕妤的余光几次瞥向婢女的方向,却又收了回来。
柳浅浅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起初的错愕也冷静了下来,她整理了一下耳鬓垂落的发丝。
眼看着婢女的声音越来越轻,柳浅浅稳了稳心神,起身行至皇后面前。
容妃显然不是第一次见仗毙宫女的场景,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还与身后的胡贵人轻声言笑着。
柳浅浅行了礼,开口道,“皇后娘娘……”
轻柔的声音不仅吸引了容妃等人的目光,更是打破了此刻沉寂的压抑。
“方才宫人手里捧的玉荷灯巧夺天工,竟与池里的荷花形同一枝,让臣妾都看花了眼,臣妾真是沾了皇后娘娘的光,”柳浅浅温婉的笑着,话锋一转,“这婢女想必也是稀罕,才疏忽大意了,臣妾斗胆,请皇后娘娘饶她一命,宴会见血,让皇上知晓,终是不好。”
最后八个字的声音些许压低了一些,柳浅浅言毕抬眸向上座看去。
这番话说的前扬后抑,更是轻诉其中利害关系,要是放在往日,皇后想必是会顺着柳浅浅给的台阶走下来的,只是今日……
皇后冰冷的目光落到了柳浅浅的身上,搁在衣摆上的手掌骤然握紧,尾指的指甲几乎陷进掌心里一般。
皇上昨夜的话语更是萦绕在她耳边,“柳大将军率军屡建奇功,不日即将班师回朝,柳妃贤淑温婉,知书达理,皇后以为,她可担得上贵妃之位?”
只见皇后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到桌面上,杯盖滑落在桌上,发出一连串冰冷又生硬的声响。
“那柳妃的意思是,本宫这般处置不妥当?”
不仅柳浅浅没有想到皇后如此强硬,连事不关己的容妃也是往皇后处多看了几眼。
柳浅浅丝毫不避,柔声道,“皇后娘娘统管六宫,怎会不当?臣妾只是心想今天日头正好,若是见了血腥,难免……”
皇后冷冷的哼了一声,语气也是颇为不善,“皇上道你贤淑,可真是字字不差,不过这后宫还未到你柳浅浅做主的时候。”
这下在座的嫔妃都有些坐不住了,几个位份低的更是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底下去。
容妃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皇后这话简直就是跟柳妃撕破了脸。
柳浅浅闻言一愣,随即全了礼数,不喜不悲,“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逾矩了。”
这头针锋相对,那边的棍棒却一下重过一下,趴在长椅上的婢女很快就没了生息,两个宫人上前探了探鼻息,其中一人行至柳浅浅身侧,利落的跪下,“启禀皇后娘娘,奴才幸不辱命,那个贱婢已然去了。”
柳浅浅纵然神色不变,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却轻颤了一下。
这就是皇权,这就是皇宫。
贵人只不过是一言,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么陨落在自己眼前。
柳浅浅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老太君说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到底是什么含义,她也第一次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凭她一己之力,真的可以避免让柳家成为下一个白家吗?
皇后不再理会柳浅浅,倒是与一旁的容妃闲谈了起来。
诗语忙上前扶起柳浅浅,两手相握,柳浅浅才知道自己的手心有多冰凉。
周婕妤因为坐得近,往柳浅浅的脸上多看了几眼,几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到底也是个年方二八的姑娘,她不过是娇纵些,从未想要致人死地,眼下这个被她发作的婢女居然生生死在自己面前,一直到赏荷宴结束,她都没敢再看皇后娘娘一眼。
柳浅浅回到宫里,把阿让叫来跟前,“去打听一下今天被仗毙的宫女,要是还有家人,就送去些银两吧。”
阿让毫不迟疑的点头,“哎!奴才这就去!”
诗语问,“这婢女被仗毙与主子毫无干系,主子为何……”
柳浅浅此刻才缓缓凝了心神,纤柔的手掌捂到自己胸口,“那婢女到底罪不至死,我看到了心里着实难受,想做点什么,否则心中一口浊气,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