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笑道,“那么不管吃过的没吃过的,索性大家一起吃,一起聊。秋蓝,桌旁再添几张凳子。”
子岩大喝,“梁上有人!”
烈中流却道,“本来我也已经吃过了,但见了这么漂亮的糕点,又忍不住觉得饿起来。”
众人惊退,都往上看去。
只有子岩早上喝了一碗稀粥,答道,“属下已经吃过了。”
屋梁上忽然跃起一个人影,在半空中漂亮地一个翻身,稳稳当当落在众人面前,正巧挡在厅门前,形成一个巨大的黑影覆盖住众人。
秋月秋星道,“我们伺候了鸣王再吃。”
凤鸣只觉得眼前骤黑,一个高大威猛的大汉就已经立在了面前,活像一座巨塔似的。
烈儿摇头,容虎不吭声。
这座巨塔还会发出呵呵的笑声,一落地就大大刺刺嚷嚷起来,“大哥,嫂子,原来你们都没事啊?真是奇怪,我看见外面的守军都换了衣服耶,而且他们还把城门关得紧紧的,我还以为越重城被坏人占了呢。”一边说着,一边朝烈中流走过来。
大家都是大早就过来伺候或者禀报事情的,哪有什么正经时间吃早点。
他腾空,翻身,落地,动作俐落流畅,潇洒之极,模样却大出众人意料,长得又高又壮,个头竟然比容恬还高出半个头,像个巨人一样。
凤鸣问众人,“你们吃了没有?”
秋蓝秋月一时忘了小秋,都瞪大眼睛盯着这个巨汉。
饿着了对身体不好呢。”
凤鸣惊讶地打量着他,问烈中流,“丞相,这位是……”
秋蓝吩咐她们把糕点一碟一碟都摆在饭厅桌上,过来请容恬和凤鸣,“早点已经在饭厅布置好了,大王和鸣王不如过去一边吃,一边谈事。
烈中流潇洒地打个手势,“这是我弟弟,烈中石。”
奉命去端早点的秋蓝领着两个捧着大方盘的侍女回来,方盘上装着热气腾腾的各种糕点。
“弟弟?”凤鸣可从来不知道烈中流还有个弟弟。
烈儿应了一声“是”,小心地打量一下容恬的脸色,过来乖乖在凤鸣身边坐了。
不过也对,他既然能忽然蹦出一个会打人的副将娘子,当然也可以忽然从房梁上跳下一个泰山一般够份量的弟弟。
凤鸣见他被容恬一喝,立即仿佛被霜打了一样,浑身的活泼劲都没了,站在一边倒显得可怜兮兮,心肠大软,柔声道,“烈儿,你昨天喝得太多了,是不是一个晚上头疼都没有睡好?你过来,在我这边坐一坐。”
看来能够相烈中流做一家子的,都下是等闲之辈。
烈儿浑身一震,顿时凝了笑容,缩了回来,不敢再和烈中流笑耍。
“中石,你过来见一见,这个是西雷鸣王,这一位是西雷王。”
“烈儿,你太放肆了。”容恬蓦然一声低喝。
烈中石个头虽然高大,性情却很好,听了烈中流的话,果然三步两步跨了过来,“鸣王好!西雷王好!”朝凤鸣等人绽放一个毫无戒心的灿烂笑脸。
又把红唇嘟起来伸了过去。
秋月转过头,低声相秋星嘀咕,“这个应该是丞相的堂弟吧?”
烈儿被烈中流义正词严地拒绝,嗤笑道,“也好,我们不动手动脚,只动动嘴皮子,亲一个就好。”
不是她们女孩子偏心,只注重外表,而是横看竖看,烈中石和烈中流可一点也不像。烈中流虽然平日里行为古怪,偶尔还会哭哭啼啼,但论起模样,确实也算玉树临风,帅得可以。烈中石却完全是另一个类型,五大三粗,虎背熊腰,表情憨憨的,一副超级老实的样子。
怎么今天却忽然转性了?
不料卫秋娘却正巧站在她们身后,把秋月的话听在耳里,冷冷道,“确实是亲弟。烈家到如今,也只有他们两兄弟了。”
别人也就算了,这个烈中流却是个典型的美人癫狂之徒,只要看得顺眼,就恨不得搂搂抱抱亲亲摸摸一番。
“不对不对!”她没有像秋蓝一样压低声音说话,烈中石立即就听见了,摇头大声道,“烈家除了大哥和我,还有豆豆和小秋。”
众人都是一愣,大为惊讶。
从烈中流掌中一把拎起正享受秋蓝秋月等人爱抚的小秋,对凤鸣正式介绍道,“这个就是小秋。”
烈中流脸上变色,拚命摆手道,“不行,不行,我这人向来清净自爱,最不喜欢动手动脚……”
小秋被他粗鲁地拎着,不满地发出一声“啾!”以表抗议。
烈儿也哈哈笑起来,“真的很有趣,来来,让我亲丞相一个,以示钦佩。”双臂一张,热情地抱过去。
凤鸣见他憨厚坦率,个性老实,大觉喜欢,很有耐性地打招呼笑道,“小秋我已经见过了,不过豆豆是哪个?”
烈中流显然对自己的这一招大觉有趣,哈哈笑道,“那是早就放好的。路线太好猜了,你们除了去西雷,还会去什么地方?我提早一日命人放巨石,然后骑马沿岸回来,在岸边等你们经过。”
“还有豆豆,咦?豆豆呢?”烈中石介绍完了小秋,似乎才想起另外一个并不在场,皱起浓眉朝四周打量,大声喊起来,“豆豆!豆豆!你藏到哪里去了?快点出来!”
“不对,”子岩思虑比较周密,蹙眉道,“当时丞相一直在船上,从没离开过我和手下的视线,丞相怎么能在江心布置石块呢?”
他个头高大,嗓子一放,声若洪钟,震得人人耳朵嗡嗡作响。
烈中流含笑道,“鸣王不觉得这样比较有趣吗?不必担心其它的船只。萧家的大货船是比王侯的专用坐驾吃水还深,其它船只吃水不深,不会被江心大石所困,这个我是算过的。”
大家都不得不退后一步,离他远点。
凤鸣哭笑不得,“丞相如果不想我们走水路,直接说嘛,你口才这么好,一定可以劝得动我们的,何必搞这么大的破坏?害我们还以为已经暴露了行踪呢。何况江心下石,不但妨碍我们,其它来往的船只也会受牵连啊。”
容恬对于这种事向来没什么兴趣,自从知道城中敌人的事情不过如此,已经有些不耐烦。但看见凤鸣对于烈中石和小秋都很有兴趣,颇为意兴盎然,又不忍此刻扫兴,于是耐心地站在一边陪着凤鸣。
“原来是那个啊。”烈中流听了,气定神闲地笑道,“当然是我。”
“豆豆是我们家的侍从,名字叫烈斗。但中石喜欢叫他的小名,从小和中石一起长大,两人形影不离。”烈中流对凤鸣解释道。
烈儿昨晚和他一起吃菜喝酒,反而和他亲近了点,代凤鸣答道,“鸣王是想问,在阿曼江心放石头的是不是丞相你。”
凤鸣“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凤鸣大声咳嗽起来。
子岩兼容恬的性子却有些相同,也是以正事为重的,不由凑过去认真地问,“丞相,刚才所说的忽然出现在城里的敌人,难道就是你弟弟和他的侍从两人?”
他跨进房内,和各人打过招呼,问凤鸣道,“鸣王刚刚叫我干什么?”
烈中流点头说是。
烈中流今天换了一袭布袍,蓝色衣料洗得有点发白,却异常整洁。
千林露出肃容道,“那么我先出去一趟,吩咐停止全城搜捕,免得城内引起不必要的惊慌。”
真是白天不要说人,晚上不要说鬼──果然一说就钻出来的。
子岩和他是老搭档了,接口道,“这件事我去办,我还是要亲自巡查这附近一圈才放心。”
凤鸣吓得猛然转身,烈中流俊帅的脸蛋跳入眼帘。
“你去也行。记得再调一队人马过来驻守,副将府空放着毕竟危险。”
“鸣王在叫我吗?”一个充满朝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明白了,这个也用得着你嘱咐?”子岩笑答一声去了。
凤鸣恍然大悟,惨叫一声,“不会是烈中流吧?”
烈中石却仍在到处喊“豆豆”。
容恬摸着他的头,“用你这个笨笨的小脑袋想想,我们是怎么到这个偏僻的越重城来的?又是谁早就成竹在胸,知道怎么把这个易守难攻的小城弄到手的?”
众人都以为那个“豆豆”应该就在附近,一喊就现身,不料烈中石叫了半天,连个鬼影都不见。
凤鸣已经穿戴完毕,乖乖走到他身边。
烈中石急得冒了一额头的汗,拼命挠头道,“糟了!糟了!豆豆掉了!怎么办?怎么办?槽了糟了!”在原地团团打转,喃喃道,“我不该扔下他,就知道不该扔下他的……”一时不知所措,竟拼命用手惩罚似的拽自己的耳朵,将两只耳朵拽得通红。
容恬无奈地叹口气,对他勾勾手指,“过来。”
秋蓝心肠最软,见他一个熊般高大的汉子,急起来却像小孩似的,柔声安慰道,“你不要急,他就算掉了,也应该在这个越重城里。我们鸣王心肠最好了,他会叫人去帮你找的。”
“谁啊?”凤鸣挠头。
这个安慰对烈中石毫无用处。
“还能有谁?”容恬露出一丝苦笑。
他听秋蓝说了,皱眉摇头道,“你不知道,豆豆最笨了,掉了就找不到了。豆豆……豆豆他最笨了……”
“不是永全?”凤鸣大讶,“不是永全,那会是谁?”
话音末落,不知从哪里爆出一声高暍,“谁最笨?你才笨!烈中石最笨了!”
如果他是聪明人,当年也不必叫烈儿硬把永逸拽下太子位,换永全当新太子了。
随着那声音,一个人影从前厅门前的假山后转了出来,全身上下穿了一套红衣,腰间松松垮垮系了一条似麻非麻的半掌宽腰带,直如浑身冒着火的天神降临,活生生一个怒目金刚。
容恬摇头道,“永全并不知道我们弃船登岸。不但如此,现在看来,这个蠢材其实一直就不了解我们的行踪,更别提放石头阻挠船队了。”
他一边骂烈中石“笨”,一边怒气冲冲地走进前厅,脚步蹬蹬蹬蹬,每走一步,仿佛屋子就摇晃一下。
“对啊,真奇怪。”凤鸣蓦然一震,“难道他已经知道我们弃船登岸了?”
众人顿时愣住,还没回过神来,这个比烈中石更巨的“巨人”已经脚下生风般,到了眼前。
他一说,凤鸣也醒觉过来。
那人个头居然比烈中石还要高,也是一样的虎背熊腰,从耳后到嘴边,满是毛茸茸的黑黑大胡子。
容虎也一直在听子岩的回报,这时候不解地道,“既然永殷那个所谓的新太子永全知道我们在船上,知道要在江心投石阻扰,为什么自从我们登岸后,船队就畅通无阻了呢?他若真和容瞳勾结,会一直设法阻止船队才对啊。”
凤鸣直看得目瞪口呆。
“是的,所以属下已经又派出一人,将计划有所改变的消息带给太后。”
我的妈呀,这是哪里出产的“豆豆”?
容恬道,“太后尚未知道我们的计划改变了。”
人猿泰山还差不多。
“船队则由罗登独立主持,继续沿着阿曼江直上。”子岩虽然不大爱作声,其实也是内心剔透之辈,温言道,“鸣王不用为船队担心。萧圣师声威远慑,只要大王不在船上,不牵涉极重要的政治,谁也不愿意招惹萧家船队,以至得罪萧圣师。”
烈中石一见“豆豆”出现,精神大震,簌地扑过去,一把将他抱了,喜笑颜开道,“豆豆,原来你没有掉,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凤鸣想起那已经属于他的庞大家族资产,插嘴问子岩,“那船队呢?”
豆豆把他一把推开,指着他鼻子骂道,“烈中石,你这个笨蛋!你怎么可以说我笨?”
据太后说,自从大王抛船登岸后,船队在阿曼江上没有再受到任何阻拦,不过为了避免泄露踪迹,太后及随人也很快在一个废旧的小码头登岸,乔装打扮改走陆路,当然,她们走的虽然也是陆路,但比我们这种翻山越岭的好多了,可以走马车,所以很快就到达了指定地点。”
烈中石被他恶狠狠推开了,愕然道,“你怎么不笨?明明听见我在叫,怎么又不出来?”
子岩在容恬面前站定,有条不紊地把城防各项事情都大致说了一下,又道,“入越重城后立即派往南边的探子已经回来了一个,他已经在原先约定好的隐蔽地点见到了太后。真是巧了,太后也是刚刚才抵达。
“明明是你说,副将府里面很危险,我们必须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你没有说暗号之前,我不可以出来。”
众人都暗暗吐了吐舌头,纷纷应是,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可是我叫你出来了啊!”
房内顿时安静。
“可是你没有说暗号啊!”
容恬说话的份量和效果,是十个凤鸣都比不上的。
“那我现在也没有说暗号,你怎么出来了呢?”
“都给本王停下,闹够了吧?”坐在一边的容恬终于开口,淡淡吩咐道,“秋月,秋星,你们先把凤鸣身上的衣服弄好。秋蓝,去把早点都端上来。烈儿最会惹事,给本王站到一边去思过。子岩,有事禀报吗?”
“我怎么能不出来?你在骂我笨啊!”
“不要,不要!”秋月几乎大哭起来。
“我不是骂你。”
烈儿顺势接收了这份“礼物”,双臂一收,把秋月困在怀里,呵呵一声怪笑,竟然往秋月满是惊骇的可爱脸蛋上“啵”地大亲了一口,大声赞道,“不错,不错,平时看起来还挺一般,亲上去却很滑。对了,子岩,”往后一转头,对身后的子岩问,“你要不要也来试一口?”
“那你在骂谁?”
秋星却正好站在她身后,促狭地推了她一把,正巧把她推到烈儿的方向。
“我不是骂,我只是说,说你笨而已,不是骂。”
秋月尖叫一声,转身逃开。
“这就是骂!你给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