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国际知名的大导演,秦煊的人气毋庸置疑,尤其是在电影学院。
课后找他问问题、要签名的学生排成了长龙,甚至还有本科生和其他院系的同学来凑热闹,把偌大的教室堵得水泄不通。
秦煊保持着微笑,一边得体地应对着面前的学生们,一边不着痕迹地透过人群的缝隙瞥向乔泽,唇角笑意愈深。
乔泽正狗狗祟祟地贴着墙往教室外溜,并未注意到秦煊的视线。
他总算从人堆里挤出来,深深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转身往楼下走去。
恰逢下课时间,周遭校友人来人往,来去匆匆。
乔泽接下来到晚上都没什么事,打算再四处逛逛,顺便去一趟图书馆,脚步便放慢了些,时不时左右看看,习惯性观察四周,积累素材。
或许可以写一个关于留学生的故事。
最近网上各种“留子文学”还挺火的,有恨海情天pd吃瓜大戏,也有“美食区”各路鬼才大显神通,做成情景喜剧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乔泽漫无边际地想着,刚走出教学楼的大门,忽然顿住了脚步。
正午明媚的阳光从头顶洒下来,落在高大的男人身上,将他立体深邃的五官勾勒得愈发鲜明。
他狭长的眼眸微眯,又长了些的头发不再像剃成寸头时一样粗硬,收敛起凌厉的锋芒,倒显得稳重了不少,恍惚间还有几分像他那位斯文矜贵的兄长。
看到眼前的陆承允,乔泽并不觉得惊讶,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
自从在雨夜里捡回段景曜,再到今天重遇秦煊,乔泽就已隐隐有某种预感。
他和陆承允隔着人流遥遥对望,心境已与当初全然不同。
鬼使神差地,乔泽扬起嘴角,朝那人笑了一下。
青年黑亮的眼眸弯起,浅淡的笑容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好像蒙上了一层滤镜,连随风微动的发梢都仿佛发着光,是世界上最好的摄影师也拍不出的怦然心动。
陆承允看得呆了,完全想不通自己最初为什么会觉得乔泽“普通”。
他想起他们的第一次。
那天晚上的酒并不足以让他意乱情迷,撩动他的心弦与欲念的,从一开始就是乔泽本身。
只是那时的他口是心非,迟迟不愿意承认。
明明自那夜后便总为了赴乔泽的约会拒绝其他人的邀约,面对再美、再有张力的模特也总兴致缺缺,拍起来始终少了一丝激情,更没有其他方面的“兴趣”,却还忽冷忽热反复试探着乔泽的底线,为自己坚定地“被爱”而沾沾自喜——直到真相揭开。
爱是有排他性的,而爱到某种疯魔的程度,又好像变得“大方”起来。
陆承允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很平静地接受,他不会是乔泽的唯一这个现实。
甚至在知道乔泽到美国还又有了“新欢”后,他也没有像之前和陆承彦还有段景曜打架时那样愤怒,哪怕嫉妒得咬碎牙齿也只能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只要乔泽朝他笑一笑,他便如同巴甫洛夫的狗一样,条件反射地想要摇尾乞怜。
那个叫艾德里安的家伙,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毛头小子而已。
陆承允虽然恨得牙痒痒,却并不把他当什么威胁,陆承彦派去跟着乔泽的私家侦探也证实了他们已经分开。
陆承允原本计划得好好的,他也在nyu申请了一个短期的项目,和乔泽再做一次“校友”,重新堂堂正正、认认真真地追求对方。
结果一个没留神,居然被一直闷不吭声的段景曜捷足先登——
用苦肉计装可怜,算什么男人!
陆承允再也按捺不住,等不及计划中完美的重逢,开学第一天就跑到乔泽上课的教学楼下,哪怕只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现在他不仅看到了,乔泽还朝他笑了。
陆承允心里发烫,连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速。
他怔怔地看着乔泽向自己走过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对方问:“陆承彦呢?”
刚扬起一丝弧度的唇角动了动,又绷成了一条直线。
陆承允感觉到胸腔中酸涩的钝痛,说出来的话也带上了酸味:“你就只关心他吗?”
乔泽眨眨眼,未置可否,陆承允便语气生硬地接着道:“他已经走了。”
他其实也没有说假话,陆承彦确实回国了。
在陆承彦离开美国之前,他们兄弟二人曾有过一次长谈。
如果不是因为乔泽,陆承允或许永远不会这样坐下来和陆承彦心平气和地聊天。
虽然陆承允一早退出陆家的继承人之争,与他十全十美的好兄长在明面上没有利益纠葛,平日里对内对外也演惯了兄友弟恭,但实际上他们始终是天然的竞争对手,明里暗里的争锋相对从没有少过。
陆承彦承认,自己对乔泽的起心动念并不单纯。
抢弟弟的情人的恶趣味、男人恶劣的胜负心和下流的欲望——而在这些不堪的心思背后,他的沉溺与沦陷也毫无作假。
他和陆承允生长在相同的家庭环境,本质上就是同一类人,他们会为之心动的、渴望得到的感情亦如出一辙。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所以爱上同一个人,也不算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