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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嘉的扭伤并不严重。

在巷子里遇到那两个小?混混的事, 两人刚才都没说。进屋后,冯秀琴给她揉了红花油,问她怎么弄伤的。

她看了一眼庄在,慢吞吞撒谎:“走路, 不小?心扭的。”

庄在神情有些沉重, 也没有说话?。

“这附近路是不好, 灯也坏了好多,这一带听说不久就要拆迁了,就等着消息下来, 拿钱拆房, 这些路啊灯啊,估计也不会有人修了。”冯秀琴叫云嘉以后走?路注意一点,“还好这回扭得不严重,肯定也疼吧?揉揉药油, 过?两天?就能养好了。”

云嘉应了一声, 把脚塞回自己的鞋子里,垂眼系着鞋带, 酝酿着,喊住刚刚起?身的冯秀琴:“秀琴阿姨,这边治安又不好, 我给你们换个房子吧?肯定比这里好。”

云嘉是很诚心的, 冯秀琴心里明白, 却在听到的第一时?间露出一抹为难的生硬笑?容, 摇摇头说:“不用麻烦了。”

“我们不会一直在这边待着的, 在哪儿?住都一样, 住这边是因为附近有个小?学能寄读,等蔓蔓做完手术, 我们就回老家了。”

“哦。”云嘉有些被拒绝的失落,点点头,“那什?么时?候做手术?”

冯秀琴又局促地笑?一下:“说要等什?么专家会诊。”

两人从出租屋出来,再?进小?巷,云嘉那只扭到的腿,稍走?快些,还是会有点酸疼。

但她没有心思去?想这点疼。

初初入夏的晚风,吹动衣摆,有种剔透的凉,人在风里,好像变成灌入情绪的玻璃器皿。

虽然?脚还是有一点痛,但她也不好意思再?让庄在背自己,而且刚刚旁边还有冯秀琴母女,她便拒绝了,只说走?慢一点就好了。

可就这么慢慢地和庄在并肩走?着,很奇怪,想牵他的手,不,准确来说,是有点想让他来牵自己的手。

云嘉咬住唇,在悄悄一吸气间,感受到自己此刻没有由?来的心慌。

她小?幅度地瞥眼,去?看身边的庄在。

他陪自己走?得很慢,但心思却像已经飘得很远了,仿佛想的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因为他的表情并不好。

清秀这个词的释义?是,清异秀出,放在他身上很合适,皮肉贴骨的长相,少年气未脱尽,除眉眼深深,轮廓清晰却并不深刻锋利,故此每每抿唇,有种无声的清冷,像是咽下了很苦的东西。

云嘉忽然?也觉得嘴里有些发苦的兆头,刚刚那种没有由?来的萦回心思,也被巷子里的风吹散。

似一场发热的神经错觉,短暂有过?呓语,又无人知?晓地痊愈。

一点点攥紧垂落的手指,云嘉收回悄悄注视庄在的目光,心想,他可能是在担心他妹妹做手术的问题。

之后那段路,两人也是在沉默中走?完的。

穿过?热闹喧杂的城中村夜市,庄在把她送到路口,陪她等车。

等她上了车,关上车门,庄在才对车窗里的云嘉抿起?一抹浅淡的笑?,挥手说再?见?。

云嘉也挥了挥手,但她看向他的眼神像是还有话?要说一样,可你问她要说什?么,她会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这个夜晚不应该就这样结束。

车子慢慢地驶离城中村,驶离竹岭路,云嘉忽的趴在车窗上往后瞧,路口有电动车和行人经过?,但庄在已经不在那里了。

司机提醒她这样危险,又问她:“是不是丢东西了?”

云嘉坐回车座里,将车窗也升上去?一点,摇了摇头。

她没有丢东西。

脚踝扭伤的事,云嘉成功瞒过?了家里人,却没有瞒过?司杭。

她说扭伤的原因是跟徐舒怡一块去?攀岩馆,不小?心扭到的。

因伤势小?,黎嫣听了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拿她没办法地提醒,说她去?年夏天?脚踝脱臼受的罪不要忘了,跟朋友出门玩也要当心。

司杭的妈妈倒想得深一些,有些意外地说:“嘉嘉喜欢攀岩吗?上个寒假不是还说现?在不是很喜欢这种刺激性的运动了?你当时?没跟司杭一块去?滑雪,我还说也好,女孩子文静一点好,省得像他们这些男生这也爱玩那也爱玩,疯得没谱。”

云嘉想起?来了,寒假那会儿?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那次司夫人本来是劝她跟司杭一块去?滑雪的,不然?假期一直待在国内多没意思,当时?舅妈也在,云嘉说不想去?,舅妈是第一个说好的,搂着云嘉说,国外是没什?么好去?的,嘉嘉要是无聊就到舅妈家去?住几天?,你哥哥,庄在,舒怡他们都在呢,都陪着你玩儿?,哪能没意思,田姨又学了几道新菜……

之后云嘉的确去?舅妈家住了几天?,由?黎阳开?车,一行人还去?川北新开?的一家露营地玩了,云嘉当天?发了打雪仗和bbq的空间动态,司杭在九宫格图片下评论说:国内的雪是有三十六度吗?

云嘉知?道他在阴阳怪气,因为她不愿陪他出国滑雪,说瑞士好冷。

她回复:[是啊,你要不要回来一起?玩。]

随即,云嘉刷到司杭发来的图片。

是一张围着红格子围巾的雪人,背景是司家在瑞士雪山下的小?楼。

他说:[我不回来,有人陪我。]

云嘉威胁道:[如果?这个雪人是我的话?,那你要重做,太丑了!]

思绪一瞬跑远,云嘉再?回神,妈妈已经在给自己解释了。

黎嫣说:“嘉嘉她倒不喜欢攀岩之类的运动,大概是陪陪朋友吧,她那个叫舒怡的朋友喜欢玩这些,去?年体测受伤,也是那丫头拉着嘉嘉去?做什?么训练,弄伤的,那个小?姑娘性子才叫野呢。”

“你干嘛说的像是徐舒怡害了我一样,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云嘉有点不高兴,放下手里的锡兰奶茶,跑去?一边。

黎嫣见?此摇头叹气,同司夫人诉苦:“一点儿?都惹不得,三天?不跟我生气,那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

司夫人笑?着安慰两句,偏过?头,用眼神示意儿?子。

司杭便端起?那杯一口没动的奶茶,离场前礼貌地跟两位妈妈说:“阿姨,你跟我妈慢聊,我去?哄云嘉。”

看着司杭端着奶茶去?了另一组沙发边,云嘉正闷闷不乐趴在扶手上,恹恹似只小?猫,司杭摸了摸她头顶柔软的头发,很亲近地蹲在她身边,不知?道笑?着说了什?么,云嘉终于也肯露出一点笑?,捧过?奶茶小?口地喝。

奶渍溢出唇边,男孩子伸手轻轻去?擦,女孩子有点意外又有点害羞地缩着脖子,往后面躲了一下。

这画面,两个妈妈看了都很称心。

司夫人的称心在神情里,而黎嫣则直接感叹:“嘉嘉这脾气,以后只有找一个司杭这样的,知?根知?底,又一门心思对她好,我跟她爸爸才能放心。”

云嘉有时?候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脾气大了一点,尤其是和妈妈相处的时?候,但是她真的很不喜欢一些长辈,随意点评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或者随口说自己的朋友如何。

大人们总觉自己是好心或随口一说,并无恶意。

但是听了就是很不舒服。

为什?么他们自诩见?识广、经验多,却不能更加体谅小?孩子一点呢。

云嘉正嘬着奶茶,郁郁想着。

司杭低头看着她的脚,忽然?说话?,吓了她一跳。

“你不是跟徐舒怡出门玩扭伤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