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翻脸不认人，什么叫过河就拆桥！沈故渊这叫一个气啊：“人出来了，你就这个态度了？”

微微一愣，池鱼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王爷还有吩咐？”

那不然呢？池鱼耸肩：“您想要我如何？”

“宁池鱼。”他开口喊了一声：“你还要站在那里多久？”

“你该回王府了。”沈故渊咬牙：“堂堂郡主，在外头胡作非为，像话吗？”

原以为看她费心费力地给他买东西，心里就会舒坦。可一看她对叶凛城的态度，沈故渊觉得，她越一百个人去给他买糖葫芦，他心里也依旧不舒坦。

“回王府？”池鱼轻笑：“那本也不是我的家，回去做什么？王爷忘记了？当初说不想看见我，不回府的人，不是您吗？”

沈故渊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突然觉得糖葫芦没那么好吃，怀里的东西也没那么好玩了。

沈故渊眯眼：“我现在想看见你了，如何？”

打打闹闹的两个人，穿着拜堂的喜服，像极了一对佳偶。

“不巧。”池鱼朝他行礼：“我不想看见您了。”

池鱼给了他一个白眼。

说罢，拉起叶凛城就走。

叶凛城一把将人扔开，委委屈屈地看着池鱼道：“我大难不死，你难道不该给我个拥抱？”

“宁池鱼！”沈故渊怒喝。

狱卒一脸懵逼，看看他又看看池鱼，不知道说什么好。

“哦对了。”池鱼回头，神色平静地道：“我差点忘记问了，这亲事也已经成了，王爷的目的，达到了吗？”

“你好凶啊！”叶凛城脸一垮，拉着旁边的狱卒就指着她道：“兄弟，你见过这么凶的媳妇儿吗？竟然凶我！”

脸上的怒意一顿，沈故渊想，对啊，还有这么一件事，宁池鱼的姻缘，这就算了了吗？

“我不介意给你伤口上补一刀。”池鱼冷笑。

伸手从袖子里拿了姻缘簿出来，他翻了翻，下颔紧绷。

“你不也在等我嘛？”挤眉弄眼地看着她，叶凛城道：“咱们回去补个洞房花烛怎么样？”

宁池鱼、叶凛城。

“废话少说。”池鱼推他一把：“踏霄还在院子里等你。”

成亲乃是姻缘缔结的象征，所谓姻缘，也就是指的成亲大礼。宁池鱼这样的举动，把他原本捆在沈知白身上的红绳挣断了，自己同叶凛城捆在了一起。

心里一松，叶凛城低咒一声：“阴沟里翻船，连累你了，我本来路上想跑的，谁知道那个叫赵饮马的死缠着我不放，所以只能进去了。”

还真是像郑嬷嬷说的那样，这个人，有自己掌握姻缘的能力。

“只是这样。”

她的姻缘成了，他欠的债，也就算还清了，两人之间，再无瓜葛。

“只是这样？”

合上姻缘簿，沈故渊有点茫然。结束了吗？他不必再管她的死活了？也不必再替她牵线了？

抿了抿唇，池鱼垂眸：“他好歹曾经是我师父，说两句软话不难。”

抬头扫了那边的两个人一眼，沈故渊呆呆地点头：“目的达到了。”

叶凛城哭笑不得：“这点伤算得了什么？你倒是告诉我，你怎么求他的？”

“那就好。”池鱼颔首：“王爷保重。”

宁池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还在意这个呢？身上全是伤，还不快回去？”

雪落在人身上，冰凉沁骨，沈故渊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走远，眼里都是茫然。

说着，又看了一眼远处的沈故渊，神色顿时严肃，拂开另一个狱卒，双手捏着她的肩膀问：“你求他了？”

……

叶凛城有点惊讶，上下看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所以，您就让他们走了？”郑嬷嬷瞪大眼看着他问。

远远地就看见他有鞭痕的喜服，池鱼心里一紧，提着裙子大步跑过去，接替了狱卒的位置，着急地问：“你没事吧？”

沈故渊裹着被子，眼神空洞：“不然呢？我没有理由要她留下了啊，她也不用再听我的了。”

池鱼皱眉看着那天牢门口，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有人架着叶凛城出来了。

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的肩头一巴掌，郑嬷嬷道：“您分明心里想留，为什么非要找个由头？”

沈故渊也不生气，抱着他的小玩意儿，心里舒坦了不少，一路上没再为难，马车很快就到了廷尉衙门，他慢悠悠地下去，跟杨廷尉嘀咕几句，杨清袖很耿直地就让他们去大牢门口等一会儿。

要是平时，郑嬷嬷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拍这一巴掌的，但眼下的沈故渊一点脾气都没有，抱着汤婆子茫然地看着她：“没有由头，我为什么想留下她？”

池鱼也不客气，接过来抹了把脸，还擤了个鼻涕，连着帕子一并扔出了马车。

郑嬷嬷气极反笑：“因为您心里有她啊！”

“瞧瞧这额头上的汗。”沈故渊勾唇，难得好心地递了帕子给她：“擦擦。”

“胡说！”沈故渊皱眉：“你见过哪个天神心里会有人的？”

集市上人可多了，见个新娘子来买这些东西，都很好奇地指指点点。池鱼没敢抬头，把东西都买齐了，挤开人群回去了马车上。

“没见过就一定没有吗？”郑嬷嬷道：“我问您，您与池鱼丫头，是有夫妻之实的对吧？”

恶狠狠地把他腰间的荷包扯下来，池鱼掀开车帘下车，挨个去买。

沈故渊抿唇，点了点头。

她这是有求于人，不能怪人家要求多，也绝对不能动手打人，肯定打不过。她要冷静，不就是买些小玩意儿而已嘛？

“那她要是嫁给别人，您心里舒坦吗？”

“……”

“你想糊弄我？”沈故渊不悦地眯眼：“占有欲和心里有没有一个人，是两码事。”

“糖人和糖画都可以，那边的拨浪鼓也来一个。”

还不太好骗啊？郑嬷嬷干笑两声，连忙道：“老身不是那个意思，老身是说，池鱼丫头已经是您的人了，您既然不愿意她嫁给别人，何不就把她留在身边？”

池鱼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问：“您还有什么想要的？”

“她是人，我是神。”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郑嬷嬷，沈故渊道：“我和她在一起，不到一百年，她就会死。”

马车继续前行，沈故渊勾唇咬着糖葫芦，眼睛一瞥外头，又道：“我还想要个风车。”

“这个咱们再议。”郑嬷嬷摆手：“现在只看当下您是不是喜欢她。”

“给！”池鱼没好气地把糖葫芦塞进他手里。

喜欢？沈故渊嗤笑，这种凡人的感情，他怎么可能有？

变态吧！苏铭完全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舒坦的，见着池鱼姑娘已经回来了，便没有多说。

喜、怒、哀、惧、爱、恨、欲，这些是在他成神的时候，就完全摒弃了的，哪里还有再滋生的道理。

“你不懂。”沈故渊心情好了点，眯眼看着捏着糖葫芦气喘吁吁往回跑的人，低声道：“这样我心里舒坦。”

郑嬷嬷欲言又止，最后只叹了口气：“大人让您历劫的良苦用心，您还是没能察觉。”

买个糖葫芦都非得为难人？

良苦用心？沈故渊皱眉，那老头子就是觉得他历练不够，所以折腾他罢了，哪里还有什么良苦用心。

“主子。”苏铭眼神古怪地道：“您至于吗？”

“时候不早了，你别说了，去休息吧。”沈故渊道：“剩下的我自己想。”

咬咬牙，池鱼继续回头挤，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这才终于买到一串。

郑嬷嬷应了，起身离开。沈故渊一个人躺在暖玉床上，依旧是浑身冰凉。

皱眉回头，马车上的沈故渊掀开帘子，正撑着下巴期盼地看着她。

这样一个人睡，不做噩梦才是奇怪了。沈故渊想着，果然又回到了大雪纷飞的梦境。

但不知怎么的，本来还人烟稀少的糖葫芦摊，在她过去的时候，立马围了好大一群人，池鱼被堵在外头进不去，左右看看，这附近就这一家，没别的地方卖糖葫芦了。

“不是我……”有人被长剑贯穿胸口，口吐鲜血，满眼焦急地看着面前的人道：“不是我！”

扫一眼他正常无比的腿脚，池鱼眯眼，抱着嫁衣跳下车，气哼哼地朝糖葫芦摊冲过去。

“不是你还能是谁？”看不清脸的女子持剑冷笑：“沈羲，你欠我的，命都还不清！”

苏铭应了一声，正想下车，冷不防就感觉到一股子熟悉的杀气，微微一愣，立马在车辕上坐得端端正正地道：“池鱼姑娘您自己去吧，小的今天……腿脚不方便。”

“玉儿……”

池鱼朝驾车的苏铭努嘴：“听见你家主子的要求了吗？还不去？”

“你没资格这样叫我！”

“我想吃糖葫芦。”马车走到半路突然停下，沈故渊掀开车帘看了看旁边的糖葫芦山，说了这么一句。

长剑狠狠拔出，带着一串鲜血飞溅，洒在雪地上，红得耀眼。那女人扔了剑，头也不回地走了，红色的衣裙在雪风中翻飞，背影之决绝，任凭谁倾尽江山也挽不回。

背后发凉，池鱼皱眉盯着他的背影，想了许久，才抬步跟上去。

沈故渊看得不耐烦，上前去就想把那女人拉住。这女人在他梦境里留下过很多次背影了，有什么话不能留下来跟人说清楚呢？

“但是有人找死，我不能拦着他。”沈故渊继续往前走：“宁池鱼，我说过了，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喂！”抓住了她的胳膊，他将人扯得转过身来，皱眉道：“你为什么不……”

池鱼停下了步子，皱眉道：“你说过你不杀生。”

“听他说完”这四个字还没出口，沈故渊傻住了。

“搞破坏？”沈故渊勾唇：“我能直接让他去阎王那里报到。”

宁池鱼双眼通红地看着他，挣脱开他的钳制，冷声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怎么？”池鱼讥诮地看着他：“您又想用什么损招来搞破坏？”

心口一疼，沈故渊慌了神，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故渊脸色沉了沉：“你敢跟他在一起试试。”

于是，那人就扭头，继续往前走了，只在雪地里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孤独又倔强。

当然不介意了，压根就不会洞房嘛，她可没撒谎！

……

“我夫君说他不介意。”池鱼道：“他只要能跟我在一起就行。”

池鱼睁开眼，叶凛城还躺在她床边的地铺上呼呼大睡。

咬了咬牙，沈故渊道：“你身子给我了，还能洞房花烛呢？”

茫然地坐起身，池鱼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梦境，暗骂一声自己可真是贱，恩怨都已经了了，怎么还能梦见沈故渊？

……真是气死人了！

不过梦里的他眉眼间可像人多了，有七情六欲，生动得很。

这话是故意气他的，绝对是！沈故渊冷笑，他这种聪明绝顶的天神，会上这种凡人小姑娘的当？

摇摇头，她起身，轻手轻脚地绕过叶凛城，收拾完自个儿，顺便把屋子也收拾了。

池鱼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没入洞房，喜服不能脱。要换，也得让我夫君来给我换。”

叶凛城醒来的时候，桌上都已经摆好了早膳，池鱼眉目温和地道：“该起身了。”

“你这喜服上都是我的味道。”沈故渊看着她问：“不换一身吗？”

感动得很，叶凛城道：“有个媳妇儿就是好啊，还有这种待遇！”

他让亲的，这还擦呢？池鱼磨牙，抬袖也把自己的嘴唇擦了擦，就着旁边水盆里的水洗漱一番，然后跟在他后头出门。

兴冲冲地收拾好坐在桌边，叶凛城看了看菜色：“你做的？”

撇嘴抬袖擦了擦，沈故渊道：“收拾一下，跟我走。”

池鱼微笑：“我做的话，你吃了就得去医馆里躺着了。”

“够了吗？”

这是踏霄买回来的，小菜清粥，舒坦得很。

气愤不已，池鱼左右看了看，搬了个凳子放在他面前，踩上去抓着沈故渊的下巴让他仰起头，然后狠狠地压了压他的嘴唇。

叶凛城撇嘴道：“我不怕，你做的，再难吃我也吃。”

“不能。”沈故渊斜眼睨着她道：“你自己想办法。”

池鱼哼笑，用完早膳正想和他商量离开京城的事情，结果踏霄就进来道：“嫂子，有人找你。”

有些恼恨地抓住他的衣襟往下扯，池鱼道：“你想让我吻，能不能配合点？”

谁找她能找来这里？池鱼皱眉，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提着裙子出门一看，却是郑嬷嬷。

沈故渊站得笔直，头都没低一下。以池鱼的身高，踮起脚都碰不着。

“姑娘。”郑嬷嬷看见她就迎了上来，着急忙慌地道：“主子病了！”

坦白说，池鱼真的想放弃了，这人是变着法在羞辱她！然而……想了想踏霄那张气愤的脸，池鱼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去贴沈故渊的唇。

池鱼挑眉：“他又不是人，怎么也会生病的？”

“有没有要求，决定权在我手里。”沈故渊淡淡地道：“你大可以放弃。”

“不知道啊。”郑嬷嬷苦恼地道：“今早上一起来老身去唤他，就见他发了高热——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吃了药也不见醒转！”

池鱼眯眼：“还有要求？”

心里微紧，池鱼抿唇：“嬷嬷你是妙手回春的高手，您都没办法，来找我有什么用？”

“想救叶凛城是吗？”起身，沈故渊站在床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唇：“吻上来。”

“常病有医，心病无医啊！”郑嬷嬷摇头：“主子昨儿回来就不太正常，老身只能来求求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