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研咬牙道:“周大在牢中分明未说过这话,定是有人故意传播。想坏了我素儿名声,好阴毒的心思!”
“是谁会这么做?”蒋超怒道:“教我找出来,非扒了他的皮。”
蒋素素冷哼一声:“还能有谁,除了蒋阮那个贱人谁会这么做?”
“蒋阮?”蒋超胡狐疑,蒋阮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罢了,身边又没有母亲,哪里有这样弯弯绕绕的心思:“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蒋素素指甲嵌在掌心:“不过是你小瞧她罢了!”
“我也觉得蹊跷。”夏研皱眉道:“明明落水的是她,怎么变成素儿,那帕子也来的古怪,不管是不是她,蒋阮都留不得了。”她敏感的感觉到,蒋阮虽然看着并不起眼,可总有一种让人发寒的感觉。
“娘亲一定要为我报仇。”蒋素素哭诉道:“一定要她身败名裂。”
“放心罢,”夏研笑了一声,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无:“我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你父亲,只说你落水落得蹊跷,这几日你好好讨好一番你父亲。我自有一千种方法毁了这个贱人。至于锦英王那边,趁这几日你下个帖子,就说是道谢去他府上一趟,探一探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一提到萧韶,蒋素素俏脸一红个,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不再言语。蒋超想了想:“若是锦英王真喜欢妹妹,日后在官场上也能照应我一把。”
“二哥,你说什么呢。”蒋素素有些窘迫。夏研也皱了皱眉:“你做什么口没遮拦,你妹妹的清誉也是能这般随意拿出去说的。”顿了顿,她又道:“如今你应当好好看一看书才是,几日后的科考一举夺魁,到时候素儿的事情也能一并揭过去,你父亲也才会开心。到那时候,蒋阮还不是个蚂蚁,任你拿捏。”
蒋素素一听,立刻道:“二哥,你可别令我们失望。”
蒋超摆了摆手:“放心吧,上下已经打点好了,且我做了十足的准备,定能取得一个好名次。”他道:“到那时,我自平步青云,做尊贵的上等人,教那些下等人给我提鞋都不配!”说到这里,他语气变得阴狠,眼中又闪过柳敏那高高在上的目光。
夏研拍了拍他的肩:“我儿,娘会为你祈福的。”
露珠将楣清苑打探到的这番话说给蒋阮听时,蒋阮只是淡淡一笑。露珠看她漫不经心的模样,有些急切道:“姑娘,过几日就要科考,二少爷这般胸有成竹,若是真的夺了名次,咱们可不就是糟了。”
“他无才无德,怎么夺得名次。”蒋阮看着面前刚刚完成的图画,搁下笔。露珠凑过来看,见那画卷上正画着一副月色图,月光明亮洒遍山岗,丛林中有微弱的萤火之光。
“姑娘画的真好看。”露珠赞叹道:“这一副是要裱起来吗?”
“不必,送到国子监处。”蒋阮道。
“画?”露珠吃惊道:“姑娘送画?不写字?”
“他会明白的。”蒋阮将话卷起来。
月光和萤火,谁的光更亮,谁照耀的部分更多。萤火能飞到的地方也不过几丈高,能照耀的光芒也不过方寸,月亮又有多高,能照耀的地方却是山河湖海。站的越高,照耀的地方才能越广阔,想要帮助更多人,就要有更多的权力。有了更高的地位,才能更自由的做事。
这个道理,聪明的柳敏不会不懂。
露珠虽然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还是将画卷收好,蒋阮又在她耳边吩咐几句,露珠面露惊讶,点点头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俱是风平浪静的度过去了。表面看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听京中流言,皇上有心认命翰林院赵大人为主考官,赵大人便广收考生贿礼。此事在市井中传言甚广,御史们纷纷上奏折请求彻查此事,而一年一度的科考关系重大,上头那位九五之尊闻言大怒,将赵大人停职查问,令派考官主考。
赵大人停职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据说蒋权整整两日未曾回府,回府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楣清苑那头一时人仰马翻,蒋超发火一脸处置了好几个犯了小错的丫鬟,蒋府下人整日惶惶不安,只有阮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逸。
在这个时候,蒋素素却又给锦英王府下了帖子,要登门道谢那天花灯节萧韶出手相助的事情。谁知萧韶并不在府中,倒是蒋素素被锦英王府一个年过花甲的老管家骂的狗血喷头,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连翘与露珠迫不及待的将蒋素素愤怒窘迫的模样学给蒋阮看,令蒋阮也忍不住开怀几分。
还有就是周嬷嬷的病情在悉心调养下已经好了不少,怕吓着阮居下人,周嬷嬷便用一根布条缠住双眼,平日里在阮居里也能做一些简单的活计。
夏研送进来的那几个丫鬟蒋阮一直放任未管,只连翘是个急性子,将那些丫鬟制的服服帖帖,白芷虽然瞧着温和,其实骨子里倒也不怎么与人亲近,这些个丫鬟放在阮居便被不冷不热的晾着,一直六神无主。唯有那个书香,做事麻利干净,性情又温和妥帖,连翘与白芷也都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不过京中蒋素素夏研母女的流言,倒是因为主考官受贿的流言被压了下去,也算是因祸得福。
到了会试那一日,由礼部主持,蒋超回府后并不十分高兴,可如今皇上任命的考官皆是脾性倔强的直臣,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惴惴不安的等到了放榜的日子,出人意料的,蒋超仅仅考了第四百五十八名,连贡元也没有捞到。蒋权气的将自己关进书房谁也不见,前些日子带蒋超四处应酬的行为仿佛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蒋素素失望无比,夏研想要去劝一劝蒋权,蒋权第一次对她发了火,琳琅站在一边不敢做声。
蒋超得了落第的消息,二话没说就出了蒋府,整整几日在酒楼中喝的酩酊大醉,日日不曾归家,倒似颓废了一般。
露珠将这些事情说与蒋阮听时,语气是十足的解气:“原来这二少爷也只不过是说的好听,实则却没什么本事。听说他日日喝酒,老爷今日令人将他捆回来,是要动用家法好好教训他一番呢。”
蒋阮喝一口茶:“他心高气傲,又将脸面看的比性命还重要。自然接受不了失败。”
“奴婢瞧二少爷还不如姑娘,姑娘可比二少爷聪明多了。”露珠撇了撇嘴。
蒋阮垂眸不语,前几日她令露珠去市井传说主考官行贿的流言。上一世,赵大人行贿的事情是几年后才被抖出来的,如今她早早说出此话,皇帝势必会换主考官。而为了以防万一,换上的主考官,定是个刚正不阿的清流性子。蒋超文章虽然做的不错,可过于圆滑,对于清流一派来说,最是厌恶此等文章,就算不落第也不会有好名次。
相反,柳敏那孤直的性子,却定是极对主考官的胃口。而皇帝亲自主考的殿试,有了她的那些信件,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柳敏的观点,也定能博得皇帝的好感。
柳敏啊柳敏,蒋阮微微一笑,你可别让我失望。
果然,三日后,殿试成绩出,皇上钦点柳敏状元,莫聪榜眼,王子凌成了探花郎。
前三甲骑马游街,三人皆是新官服高骏马,又生的一表人才,许多闺房少女纷纷出来相看。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状元郎,年轻男子本就生的眉目清秀,一身大红官袍更是衬得容颜多了几分温润,而又自有一番清流傲骨。白马过去,皆是大胆的女子扔来的绢花。
柳敏心中却仍是狐疑,仍旧记得殿试上皇帝出的考题:昔闻圣人以礼治国,国盛,后圣人去,国衰。是以以礼治国为正道。然,又人曰:礼虽好,难束于民,唯以法约,天下循迹,当太平盛世。诸位以为如何?
听到考题的一瞬间,他便心中大惊,竟与那神秘人的第一封信一模一样。他登时心乱如麻,之前他以为以礼治国好,对方却认为应当结合治国。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如今再现这考题,他定了定心神,便如与那神秘人讨论的那般,侃侃而谈:礼与法,各有所重。以礼治国,国久民安,以法治国,国富民强……
他起先还有些不安,越说越流畅,越说越激昂,之前的犹豫全部抛诸脑后,第一次,他是这样自信的展露自己的抱负。
待说完后,才轻轻对着那九五之尊行了个礼:“学生愚见。”
四周静了许久,才听到高座上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拊掌道:“好,说得好!大锦有此等人才,朕欣慰极!”
浑浑噩噩的被钦点了状元郎,柳敏心中还有些不敢置信,莫聪过来与他道贺:“柳兄这观点当真新颖,与往日柳兄的说法都不甚相同呢。”
他客气还礼,心中越发犹疑。若非知道九五之尊没那个嗜好,他几乎都要以为那个神秘人就是皇帝了。可毕竟不会是皇帝,但究竟是谁,在几日前便能知道考题,为什么要帮他?
柳敏心情有些复杂,他一生光明磊落,从未用过这等不光彩的手段赢过什么。可是真到了这刻他却不想主动说出一切。一旦说出一切,那个背后帮助他的人势必会受到牵连,并且他现在拥有的东西都会化为乌有。他还记得那个人送来的画,只有站的越高,能力才会越大。
年轻的状元郎春风得意,却没有看见拥挤的人群中有一张阴翳的脸,此刻正怨毒的看着他。蒋超浑身酒气,瞧着那高高在上的状元郎。他比以前站的更高了,那双清傲的眼睛似乎容不下任何人。蒋超狠狠捏了一把掌心,凭什么?
他转过身,消失在人群中。
这一日,大锦朝京中万人空巷,都是为了一睹那年轻状元郎的风采。却有一人潜入国子监的舍监。
柳敏住的舍监还未来得及清理,维持着平日里的模样。萧韶一身佛头青仙花纹深黑锦衣,在柳敏的书桌前站定。伸手拿起书桌上的一封书信。
上头只有五个字:多谢。你是谁?
萧韶挑了挑眉,莫聪说柳敏与几日前判若两人,在殿试上的一番言论更是与从前的观点不同。一个人长时间的观点不会轻易改变,柳敏的个性根本不适合做官,如今被钦点为状元郎,实在有些蹊跷。
譬如面前这封信,柳敏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在国子监也没有熟悉的朋友。这个“你是谁”耐人寻味。
萧韶拉开书桌前的抽屉,抽屉里只有一沓书,他将最下面的书抽出来,从书里落下夹着的书信。
他看到上面的字。
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的读书人之间的意见讨论,字迹锋芒内敛,又不显得圆滑,乍一看上去,竟十分肖似八皇子宣离。
只是这人必然不是宣离。
萧韶的目光落在最下面的一封信上,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昔闻圣人以礼治国,国盛,后圣人去,国衰。是以以礼治国为正道。然,又人曰:礼虽好,难束于民,唯以法约,天下循迹,当太平盛世。
他微微一怔,寒星一般的眸子登时闪过一丝厉芒。
这是殿试的题目,而看样子,早在殿试之前就有人给柳敏写了这封信。这人究竟是谁,想来应当是皇帝身边人,莫非是宫里出了内奸?
但柳敏也只是一介布衣学子,帮助他又有什么好处。或许前几日赵大人行贿的事情也与之有关。萧韶将信收入怀中,道:“锦一,锦二。”
“主子。”房中顿时多了两名黑衣人。
“调一拨锦衣卫守着国子监,跟着送信人。”萧韶道:“你们二人监视柳敏。”
“是。”
萧韶点头,秀美英气的侧脸一偏,恰好看到柳敏书桌前方悬挂的一幅画,月光照耀山川,丛林中萤火点点。
他看了一眼,便转身走出了舍监。
状元郎的风采令大锦朝许多待嫁闺中的少女倾倒,这天晚上,蒋阮没有看书,连翘与白芷对视一眼,连翘道:“今日听府里许多下人说,状元郎可生的一副好相貌,又风度翩翩,实在是一表人才。”
白芷瞪了一眼连翘:“在姑娘面前浑说什么,也不害臊,莫非是思春了不成。”
“死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连翘脸一红,笑骂道:“我如今是高兴,状元郎越得意,那边那位就越沮丧,想到这里,我就止不住的发乐。”
“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白芷瞟了一眼门外:“别忘了外头还有几个,隔墙有耳。”她说的是书香她们。
蒋阮微微一笑:“二哥如今可难受了,想来应当会去酒馆喝酒才是。昨儿个城东新开的酒馆可挨着京城最大的青楼百花楼,今日恰好又是牡丹姑娘开包的日子,二哥科场失意,想必要夺了个情场得意才是。可是牡丹姑娘身价不菲,二哥财大气粗,就是不知道蒋府有没有那个银子,去为二哥的美人买单了。”
连翘与白芷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异。蒋阮一个深闺淑女,说起青楼这些事来却是坦荡大方,让人心中别扭的紧。
正说着,露珠推门进来。见蒋阮看向她,上前几步半跪在蒋阮身边,低声道:“姑娘,办妥了。奴婢让大牛跟着二少爷去酒馆,又故意说起牡丹姑娘最爱才子的事情。想来应当不会出差错了。”
蒋阮微微一笑,京中的百花楼可是个销金窟,多少富家子弟的银子都砸在里面了。这牡丹姑娘又是百花楼的头牌。平日里卖艺不卖身,生的色艺双绝,今天是她的开包日,多少人都盼着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这牡丹姑娘又有个嗜好,生平最爱才子。若是这人特别有才,得了她的青眼,自然是艳福不浅。蒋超如今落第,今日又看到状元郎那般春风得意,恐怕心中早已郁愤难当,成为牡丹姑娘的入幕之宾,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令他心中感到舒服一些。
可牡丹虽说是喜爱才子,到底也是个做皮肉生意的人。一夜千金也不为过,何况是头一晚。多少高门少爷都抢着今夜,蒋超又怎能独大?
上一世,牡丹姑娘的开包日,是被京中权臣李栋的大儿子李杨买下的。李杨以十斛明珠带五千两黄金买了牡丹姑娘的初夜,牡丹姑娘日后因此名噪京城,成为最昂贵的名妓。这一世却不知蒋超,有没有那个银子和李杨争夺了。
李栋,蒋阮唇边笑容森冷,上一世让沛儿死在他身下,那一幕她永生难忘。李杨如今的出现,正是一个开始。死亡的丧钟刚刚敲响,她的复仇,终于要开始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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