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瑞然说：“前天晚上，我那样你真的不生气吗？”

“有点难过，但没有生气。真生气，我就不会让张秋马上约你出来了。瑞然啊，你为了毕恭而这样做，说明你一直都很爱他，这辈子他就完完整整是你的了，下辈子，我可能会再夺过来。这辈子我们先做姐妹，下辈子再做情敌吧。”

黄老师微笑着，站起来：“看到孩子们玩得开心，我们两个当妈妈的，有什么理由剥夺她们的快乐？我先走，你再想一想。”

这辈子做姐妹，下辈子做情敌，黄老师，你怎么能这么暖，这么浪漫？

这个下午，就因为这一句话，让邱素萍的心里，一直充满了暖意，这个世界，也变得如此美好。

她知道妈妈也被这句话感动到了，她坐了很久，反复看着那套款式和布料完全过时的却还保留得相当完整相当新的婴儿服……

妈妈坐了当晚的火车回去了，邱素萍回到阿冕家，朱朝吾正在那儿，然后阿冕问她昨晚有没有看市电视台的录播，邱素萍摇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电视台播放的时候做了什么处理吗？”朱朝吾问。

“宋扬的那些话吧。”

“那个肯定要处理，也确实处理了，同时做了处理的还有，你们的那个四手联弹，最后变成了压轴节目，后面的全剪掉了。”

“郭老师的节目被剪了？”

“奇怪吧，有知情人打电话去问，为什么剪掉这一部分，回答是上面有指示，时间有限，只保留学生的节目，说的好像是有道理，可是剪的是郭老师这样的知名歌唱家的节目，很不正常……”

邱素萍说：“电视台根据需要剪辑播出，也不算不正常吧，你怎么看这个事情？”

“晚会最大的亮点，以这种借口剪掉，正常吗，绝对不正常。”

“可能是你太敏感了吧。”

朱朝吾道：“我不这样认为，阳老师和郭老师爱才心切，一时激动，兴奋得过了头，但是晚会上那么做，处理得太高调了，有没有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做这个的时候，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郭老师出场没有问题，但给安排一个幕后独唱就没有必要了，最主要的是那些串词，会让很多同行反感的，有没有想过这些？”

朱朝吾出现了少有的不淡定。

“你的意思是，郭老师这么做，对别人造成影响了？”

“你说呢，我觉得是，他们这些艺术家呀，容易把人际关系看得太简单了，把利益看得太简单了……”

邱素萍有点慌了起来。

“有没有想过，这样做，让学院的领导怎么说，让同事怎么说，让郭老师的学生怎么说，太不冷静了，把这个当成玩过家家了。那天晚上，那些串词我就听着不对劲，但是现场气氛这么热烈，也没多想，回来后冷静下来想想，就觉得这样不太好，太没必要了。”

邱素萍问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朱朝吾说：“至少以后张不凡的压力就大了，他这么快就暴露，很容易被嫉妒，他又不是音乐学院的正式学生，这给郭老师无形中也增加了压力，不管是同行老师，还是学院领导，可能都会因此对他采用特殊方式，不想让张不凡顺利成长，而且名堂绝对冠冕堂皇，从这件事上看，郭老师这位老艺术家可能处世不是很圆滑，未必能把这种压力处理好。”

邱素萍从来没见过朱朝吾以这么严肃的口吻跟她说话，一直以来，他是对任何事情，都是泰山崩于前而安之若素的，这一回，可能他真的是察觉到了某些威胁了。

她难过地坐在沙发上，一时手足冰凉。

有一句话她不敢跟朱朝吾说，其实这些安排，也有她的一部分原因，因为前面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的心态变得有点迫切，加上她对于艺术圈的信任，总觉得实力决定一切，所以想尽快的给某人一个舞台，让他迈出一大步，结束他那无休无止的退缩和躲闪……

如果真的像朱朝吾说的那样，那她可就真的无法原谅自己了。

系内选拔的那天，她做好了准备之后，在声乐系选拔还没正式结束时，就来到了礼堂，结果，一进门，却看到了雷老师和坐在雷老师身边的一个人。

她当时心里有些愤怒，猜不出他是不是在以欣赏的心态来看她的四手联弹选拔，如果是，那就表示他真的已经无视过去。

短短的几天时间，他就能迅速清空一切，从容面对她和别的男生演出，她真的是要失望透顶甚至恼羞成怒了。

她躲在一个没人会注意到的角落，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力量来完成这一次的选拔。

然后，她发现他被拉上了舞台，在雷老师的威胁和怂恿下，唱完了一轮。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都有点不相信那就是他唱的，因为声音开阔了很多，打开了很多。

她闪身走出门口，是想整理收拾一下心情，结果，却听到雷老师和郭老师在走出礼堂前后的一截对话，大致的意思是，这个人的声音是极具潜力的，他是在有意识地挤压声带的情况下完成的，没有充分打开。

郭老师猜想，他有可能是当年他的得意门生秦寒推荐过的男中音苗子……

邱素萍心念一动，她想起了一件事。

张不凡的毕业晚会完美谢幕后的下一学年，离开师范的张不凡，居然因为《花为谁妍》的传唱，引发了一波热度，有人甚至挖出了张不凡曾经被称为金嗓子的旧闻。

然而，可能是物极必反，正是这个金嗓子的传闻，让张不凡神奇不再，归于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