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灵天,乃是玄清神域西空之尽,此处至高之巅下的天极灵台可尽览地界极大的天城海地。虽然此地极高,却不受日光直照十分幽晦。
而此处的天极灵台上,便安放着天地神尊的时之镜,正对着整个天城海地。
时之镜高有三千丈,被八方天诛铁锁封住,置于三千神罚台阶上,台阶之下是八千盏长明灯石廊。
此时竹海仙岛的岛兵正镇守在此地,多日以来,还未等到赤幽暗涯。此时便有一众比较年轻的岛兵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讲着关于时之镜的事情。
“听说,要打开时之镜,需以琉璃火点燃长明灯,驱散这方幽晦,启动神罚,唤醒时之镜。再以狱狮之火烧断八方天诛铁锁,方可全部打开时之镜。”
“一旦打开时之镜,看守万物重序之力的天火便会倾落出来,直入整个玄清神域。天城是整个神明居的清气灵源所在。赤幽暗涯若是想要倾覆天地获得永生,必先从此处开始。”
“而且,哪怕只是一根天诛铁锁断裂,天火都会从镜中泄露而出,听说大约十万年前就断掉过一根。幸好有一位神女以性命和什么代价与天地神尊交换,这才给修好关上时之镜。”
“天地神尊为什么不自己管好时之镜呢?定要那神女之命干嘛!”
“天神住在没有时间行走的虚空之中,行事有自己的规矩。她无情无欲,只负责搜集过去和未来在时之镜里进行掌管。是神明居的人犯了错,自是由神明居的人自己想办法,所以只得以代价为交换。”
“而且,一旦天火全部泄露而出,万物重序之力便会被放出来。一旦万物重序之力失去时之镜的掌管,时间将不再流走,万物将不再轮回,生灵也不会再降世。被天火熄灭的一切生机将不再复原,一切都会停在此刻的一个临界点上。”
“也就是,世间将会永远是一片浑浊与晦暗,生者永生,死者永死。”
“世界将会没有日升月落,斗转星移,是个没有色彩,没有花开鸟鸣的世界,人会永远活在此时,容颜不改,生命无止无尽。”
有个人问到,“什么是万物重序之力啊?”
“听说世间一切过去和未来的时间都被锁在时之镜里,人们只有现在的感知。在我们所感知的现在所理解的过去和未来构成轮回转生。所谓轮回转生,举一个例子:四季轮回,春生、夏盛、秋枯、冬灭。但冬灭之后便会回到春生,但这个春生却不再是同一个春生。好比一棵树上的花,年年春天它都开,但是同一个地方开出来的花却不再是同一朵,但是四季轮回之中永远有花开。”
“人也一样,我母亲生了我,我未来也会有子嗣,虽是同一血脉,却不是同一个人。父母是过去,我们是现在,未来的孩子就是未来。我们都轮回着来到这个世界,我们是轮回本身,也感受着万物的轮回,日升,月落,花开,潮涨,云来,风走……”
“但是,一旦过去和未来都被放出来,我们就同时拥有过去、现在和未来,时间就是静止的状态没有了轮回。所以只要你不被人杀死,你就会永远这么活着,没有尽头地活着。”
“但是天火浇灭世间,一切不复存在,永远活在没有色彩的世界里干什么?这不是有毛病吗?我宁可永远的死也不要活在那样的世界。”
“所以我们才在这里啊!我们鲜活的活着,为了守护生命轮回的意义,为了可以感知美好,为了扞卫爱与希冀。不过呢,这些都是比较空泛的说辞,最最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有在这样的世上活下去的理由。如果没有了理由,再美丽的轮回也与自己无关,即使世界五彩缤纷,内心也会永坠黑暗。”
“我觉得我因为有父母在,后来有朋友玩,后来喜欢去看竹海,所以我想活着。”
“我觉得我喜欢看兰花!”
“我喜欢一个人。”
“我喜欢去乐舞坊里看人们吟唱起舞。”
“我因为怕死。”
“我想等我妹妹长大。”
“我小时候父母战死时,我也不想活了,但是后来我捡到一只灵犬,所以我才想要为它活下来。虽然它已经死了,但是我也找到了其他的东西继续让我活下去,比如你们。”
“我因为爱这个世界,所以想活着。”
……
众人正聊到起劲时,赤幽暗涯来犯,擂鼓响起,战事一触即发。
除了九灵天外,赤幽暗涯也打到了天城海地的结界外,天城神兵倾巢而出开始厮杀,提上羽和鸢若等人也身披战甲浴血奋战。
外面在发生战事的时候,镇灵塔内也不太平,知道了自己被骗后,神毅的怒火再也压不住。
梧沐竭力说道,“雷霆之力已经渐渐不能再压制他了!渊斩护法和齐道神尊都不在!照这个速度下去!我们坚持不了几日的!渊斩护法到底去哪里了!”
此时的渊斩已经驾驭风辇疾行两天半,终于来到了巫灵岛上。
巫灵岛已经荒芜,东面的浊息煞气依然十分浓厚。渊斩拿着一张巫灵岛地界图,绕行了一周浊息煞气笼罩之地,也还未找到一个合适的入口进去探查神树灵台,于是只得随便选了一处冒险进入。
才进入其中,浓厚的浊息煞气便让人难以呼吸。摸索了半日,他已经吸了不少的浊息煞气。
渊斩心想道,“竟比预想的还要浓厚。”
为了抵御浓厚的浊息煞气,他已经使用了不少灵力,身体渐渐开始不支。
终于,发现一处较高之地,高高的台阶延伸而上,一颗已经枯死的巨树生长在上面。
渊斩看着那处道,“想必那就是神树灵台了。”
渊斩已经不敢再多使用灵力,只得慢慢行步而上。
一步一步行走而去,加上浓厚的浊息煞气,他实在是已经受不了,摘下面具开始呕血。
渊斩心想道,“越是往上,浊息煞气越是浓烈,想必就是为了彻底摧毁神树灵台所致。”
行到半路时,浊息煞气已经浓厚得让他快神志不清了,身体越来越不支。意志薄弱时,竟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渊斩心想道,“如此浓厚的浊息煞气,即便那护卫真的是个能人,若非拥有天神之力,怎么会有人在此境中得以生还。且这还是消退了三百年的浊息煞气,那三百年前的这里应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爬了四千六百多台阶,他越来越觉得或许他们是对的,他应该留在镇灵塔内。
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现在面临的只有两个选择。是继续上去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死去,还是就此下去寻找机会苟活下来。
他离开镇灵塔,以整个玄清神域作赌,狱狮已无法等到白象之力的封印。
罢了,来都来了,那就上去看一看吧!死在此地又何妨。
渊斩一步一步爬到六千四百多台阶时,已差不多手脚并用开始猛烈地吐血了。
渊斩已经渐渐开始不清醒,心想道,“若是自己元神完整的话,恐怕不会如此费力……”
他吐出来的血已经是黑色的了,等他真真站到灵台前的最后一个台阶时,他才承认自己真的赌错了。
空荡荡的神树灵台上,只有一棵已经彻底枯死的神树,周围毫无半点特异之处。若要说有,那便是此地的浊息煞气最是浓烈。
两眼昏花,天璇地转,看来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
渊斩踉跄站不稳,闭上了眼睛向前倾倒而去,身体和手才向前便撞到什么东西。
玄光亮起,此刻结界内的世界在外界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在活着的神树下,扶雪就躺在空中一个银色的法阵中,无数只灵蝶都静静地停栖着。
扶山留下来的法阵玄光开始消失,结界退去,渊斩倒在了满是树叶的地上,挂在脖子上的面具也落在一旁。
结界消失后,四周的浊息煞气开始游来此处,停栖的灵蝶自行飞去。那灵蝶之力十分强大,竟比以往的还强大数倍,过不了一会,神树灵台便被净化了。
渊斩呼吸到了干净的空气,也由此保住性命不至于立即死亡。
灵蝶自行飞去越来越多,灵力有异动,扶雪受扰从法阵中醒来。
即便是看到了新的画面,知道结界已经打开,但她如死灰般干涩的内心也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心中疑惑道,“结界竟然打开了吗?过了多少年了。”
扶雪从银色的法阵中下来,法阵消失,她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
她苍白地心想道,“竟是有人来打开的吗?是什么人,竟然能打开扶山哥哥设下的法阵结界。”
她全部的记忆都只清晰地记得扶山的脸了,但那人背对着她躺在地上,身形看着令她觉得有些熟悉。
扶雪心想道,“这世上竟还有让我觉得熟悉的东西吗?”
扶雪看着四周的浊息煞气,召出无数灵蝶如流星般地进行净化,才一会,一切浊息煞气便被完全净化干净。
扶雪这时才想起来要看看眼前之人,或许此人是吸入了大量的浊息煞气才倒地不起的吧!
扶雪心中苦笑道,“是自寻短见的人吗?竟特地到巫灵岛来吸食浊息煞气。”
扶雪抬手施法把那人浮起,看清面相后心中一惊,“扶山哥哥!”
然后又瞬间破碎,墨色月牙携星神印,不是他,衣着发饰也不是他。
扶雪一步一步走近渊斩,仔仔细细地看着。
这张脸好像,太像了,连闭上眼睛时都很像,分明是一模一样的。
她还是认不出,即使别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不同,她是不可以,她还是觉得这张脸只是换了一个神印。
但是感觉最终还是被理智战胜,承认他是渊斩。
扶雪心想道,“他为何而来,莫非这么久过去了,狱狮还需要封印吗?”
过了太久,她已经没有兴趣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只是,竟想不到,还有人相信她还活着,甚至是赌命而来。
扶雪看着他,在想要不要救他,救吗?
看着他虚弱将死的样子,或许是因为那张脸的缘故,扶雪有一瞬间的不忍,还是把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上。
手聚灵力入体,浊息煞气瞬间被全部驱除净化。看着那张渐渐恢生机复的脸,扶雪替他把挂在脖子上的面具戴上了。
扶雪把他放回地上,看了一眼从结界内出来的神树,它重合上外界的神树时,竟然也还活着,当真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