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人恕罪,下官实在是站不住了。”荀鲁苦着脸说道,像一团肉饼似的摊在花岗岩地面上,心中已经不再期冀施哲放过他一马,遇见这位施家少爷,算是他倒了八辈子霉。
果不其然,一顿冷嘲热讽迎面而来。
“荀县令前日在醉香楼与好友交谈至深夜,也是这般站立许久,互相敬酒,怎么没见荀县令累倒坐地。”
施哲冷冷地瞥了荀鲁一眼,视线望向厅内的其他官员,脸上皆是疲惫、憔悴,双手揉搓大腿两侧肌肉,缓解酸痛感。
“都累了疲了吧,霍将领,给诸位大人念念这几日来醉香楼的消费账本,让他们清醒清醒。”
人群中,十多名官员脸色骤变,面露恐慌,心中顿感不妙,难道无人告诉这位新上任的黜置使大人一些官场的规矩吗。
“诺。”霍星剑领命,从身后一名禁卫军士兵手中接过一本深蓝色封皮账本,翻开第一面,朗声念道。
“环平县县令翁云、县丞历奇水,于三月十日摆宴,花费三十二两白银,从县衙公款中支出。”
“太行县县令申正真,于三月十日摆宴,花费三十三两白银,其中包括一坛茅台酒,由陇山县的商人代付。”
“落山县县丞连力,于三月十一日摆宴,花费十两白银,从县衙公款中支出。”
……
霍星剑清朗的声音传遍大厅,被点名的官员脸上再无疲惫感,肃然站立,脸色凝重地望向主位上的黜置使大人。
没被点名的官员长舒一口气,神情淡然,这几日来聚餐不断,幸好地点定在接官花亭之内,没去陇山县内顶流的醉香楼,一切开销花费正常,才没被施哲抓住把柄。
“申县令竟然喝了一坛施家工厂的茅台酒,味道如何?”施哲眯眼问道。
“回大人,茅台酒滋味醇厚、浓烈,比起寻常的浊酒,味道甚佳。”被点名的太行县令申正真侧身出列,恭敬回道,心中丝毫不担心施哲借题发挥。
公款吃喝在洛朝各地衙门四处可见,已成惯例,牵涉的官员没有几千,也有数百了,申正真心里不相信年幼的黜置使大人会以此作为借口打击北河省的地方官员。
“申县令可曾看过那坛茅台酒的坛底,是否有施家工厂的印记?”施哲笑呵呵地说道。
“下官未曾注意过。”
施哲这一问,令在场的官员满头雾水,一是惊讶于茅台酒竟有防伪标志,二是奇怪施哲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拿朝廷的钱喝了坛价值十多两银子的假酒,申县令是独一份了。”施哲朝申正真竖起一根大拇指,嘲弄道,“这本账本会送去京都,呈递给陛下。几月前本官上奏朝廷新商路一事,被宫中那两位驳回了,说是国库中没多少银子,实在是无法开展如此巨大的工程。本官只好另寻他法,许诺地方商人各种好处,才筹集修路的银两。本官曾询问过几名户部官员,国库的银子都花哪了,那几名官员支支吾吾,说了一大堆,也没个正经解释,今天本官似乎是得到答案了啊。”
申正真神色一紧,猛地跪地,被点名使用公款吃喝的官员赶紧出列,跪倒在施哲面前请罪。若是放在平时,用公家的钱吃点喝点不算什么,哪怕施哲小题大做,上奏皇帝,顶多被朝廷呵斥几句,罚点俸禄,草草了事。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北河省连着两年的大旱,民不聊生,若不是施家少爷发明泡面赈灾,缓解了各地县衙的压力,灾民必然暴乱。朝廷拿不出银子赈灾,没钱修建新商路,可地方官员还敢用公款胡吃海塞,岂不是在告诉皇帝,陛下的钱给我用了!这不是妥妥的杀头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