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犀浦的一间咖啡馆。
“盛夏的空气,脚步呼吸轻盈…微微蝉鸣…贪玩孩子心性…落下斑驳树影,葬下盛夏蝉鸣…”收银台播放着最近刚火的那首《世罪》。
我还挺喜欢这首歌的,在地下蛰伏了十七年的蝉爬出了泥土,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还没歌唱完这个盛夏,就被贪玩的小孩子抓住,踩死在地上,斑驳树影下蝉的尸体和少了的盛夏蝉鸣像是在展示着世人对蝉的罪…
递给乌若一根烟:“抽烟吗?”
我也没想到还能在和别人相亲的时候遇到乌若…我的高中同桌,亦是我分手八年,想了八年的前男友…
他的手缓慢的伸了过来,我看到他的手在轻微发抖,于是我把烟拿回来放在嘴里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如意,你…你现在...”
“小姐您好,这里不能吸烟。”服务员的话打断了我们的交流。
“抱歉。”我把烟掐了,低头找了找垃圾桶扔了进去。
扔掉之后,抬头恰好看到了远处正在张望的一个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支红玫瑰,是我们的‘暗号’。
“我相亲对象到了,有机会再见。”我挥了挥手,男人也看到了我,走了过来。
乌若没有走,坐到了离我不远处的一个位置上。
“你好,许若初小姐,白姨介绍的,喝点什么?”男人坐在了我对面,在餐桌上扫码之后问了我一句。
“和你一样就行,介绍一下个人情况吧!”其实我并不想相亲,于是直截了当的说道。
他点了点头,点单完成之后放下了手机。
“张毅卿,遂宁射洪人。目前在一家软件公司做实施工作,月薪的话,税后一万二左右,每年有四万左右的年终奖,在犀浦有套房,有月供,一个月五千房贷。车的话是辆别克,无车贷,生活费,交通这些扣除下来,一个月能存三四千的样子...”
这条件,是我不配,我是个挣快钱的,配不上他。另外我还欠了很多钱,不想拖累谁,所以我打算找个借口拒绝。
“你这工资,还不够我半个月的花销...”心中有了想法,我缓缓开口。
“小姐,你们的咖啡。”店员端了两杯咖啡过来,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话,我端起咖啡小心的喝了一口。
有些烫嘴。
放下咖啡,我看着张毅卿,假装忘了他的名字:“你刚才说你,你叫什么来着?”
他沉默了一会儿。
“您,这是没看上我?”
我猜他大概是没想到我眨个眼睛就能忘掉别人的名字,加上那句不够我半个月的花销,分明是没看上他。
他多想了,我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别人看不上…
“你这条件确实不太行,能存下来的工资太少。我随便做个美甲,买点化妆品就没了。
一个月只有三四千,拿什么和我谈恋爱?”
他没说话,大概是被我不要脸的说法打败了。
我知道和他大概率没戏了,故意嗤笑一声,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准备离开:“穷成这样,就别出来相亲了。对了,麻烦不要告诉白姨,我想你不会因为这种事告状吧?”
“可是,我挣的钱,不脏!”张毅卿接下来的话让我停下了身体所有的动作。
我挣的钱,不脏!
挣的钱,不脏!
不脏!
两个字像是一把利剑,戳进了我的心脏,并且在我的身体里搅动…
他说他的钱不脏。
我能感受到我的脸和耳朵滚烫,八年来,他不是第一个说我脏的,可今天这句话却是最让我难受的。
明明脸上那么热,周身却只感觉到到一股寒冷。
就好像把发着烧的我扔进了冰窟里,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人来帮我,也不会有人可怜我。我只能在无尽的绝望中等待死亡的来临,等待心脏的跳动慢慢停止…
“CN,M,滚!”我端起咖啡,又放了下来,最后端起刚进店里来的时候服务员给我倒的已经凉掉的白开水泼了他一脸。
咖啡太烫了,烫伤了我还得赔钱,用凉白开泼他好点。
咖啡馆的店员大概是看到了我们的冲突,走过来递了纸巾给张毅卿擦了脸。
他笑了笑:“破防了?”
“破N,M!臭傻,bi!”拿起包,从包里翻出五十块钱,扔在了桌上,付了我的咖啡钱。
“我的钱自己付,多的当给狗了。”
“还用现金?”
他的话确实让人破防,我八年来的委屈根本压抑不住,控制不住的想要掉眼泪。
我不想再和他说话,也或许是不敢,我现在的心绪有些复杂,那些对他侮辱性的话语似乎能掩饰我的心虚。
那两个字一直在我脑袋里回响:“不脏,不脏,不脏...”
一股巨大的绝望压抑在心中,仿佛一颗大石头压在身上,让我无法动弹。
那是一个刻着脏字的大石头,像是写下脏字封印的五指山,我避不开,也逃不掉。那个脏字落在了我的脸上,把我封印住,我的身体也落入绝望的深渊…
站起身离开,努力想将心绪平复,却发现乌若在不远处看着我。
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吧!
我低着头没看他,想偷偷哭泣,却不敢哭,也没资格哭。侧着身子绕开他,他的手却拉住了我。
“如意。”
这两个字刺痛了我的心,也让我的眼泪从眼眶决堤,我把那只手甩开,迅速出了咖啡店。
走出店门,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车,奔驰E级,具体型号不太清楚。认识的老板开这车的倒是多,我认识这种车,却不太关注型号。
给的钱够我每个月开销就行。
多看了两眼这车,发现很熟悉,我猛然想起来上个月我坐过这辆车。
“如意,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每次看到那钢琴...”身后的话让我停下了脚步。
“还没扔呢?都积灰脏的不成样子了吧!”用手随意擦了擦眼泪,我争取让自己笑起来,却觉得脸有些僵硬,最后无奈的说了一句。
我想,应该是脏的不成样子了…
“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叙叙旧,可以吗?”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安静的等待我的回答,我则是有些意外,原来这奔驰是他的。
这车得要四五十万,看起来这些年来他过的很好,都买得起这样的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