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乡托着下巴看他,睫毛垂下。
于实停下讲解:“想睡觉了吗?”
风雪乡:“……嗯。”
于实:“那你睡吧,我明天再来。”
风雪乡忽然睁开眼睛盯着他。
他的眼睛太黑,当他露出无辜茫然可怜的神情时,便显得天真单纯,不谙世事。
当他不言不语没有任何表情时,这种过于美丽的面容搭配过于乌黑的眼睛,就有种诡谲的惊悚感。
“于实,我可以相信你,对吗?”他轻轻拉住于实的手。
于实反握住他的手,抬手便和他击了个掌,“对。”
……
一次、两次、三次……十次、十二次……二十二次。
就像于实承诺的那样,他一次又一次来到这里。
尽管来了这么多次,他每次出现,风雪乡仍是同样高兴激动的反应。
真像蝴蝶一样,绕着他蹁跹绕圈。
“阿实,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今天我要把剩下的蝴蝶抓完。”
那么多的蝴蝶,于实说抓就抓,锲而不舍抓了这么久,现在就剩下零星一些,停在墨绿色的睡莲叶子上特别明显。
把它们全部装进大口袋里,大口袋里面不停蛄蛹着,于实把口袋系紧绑好。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风雪乡见他将两人一起拼凑的木排放到水面上,又将装蝴蝶的大口袋放上去,问道:“我也要上这个船吗?”
见他跃跃欲试像个要去春游的小孩,于实摇头:“不,暂时由我背你走。”
这个木排船他加固几次,底下还绑了些空瓶泡沫之类有浮力的东西,但在淤泥厚重的地方反而不好前行,要到水稍微深一点的地方。
“来。”于实背对着风雪乡,靠在平台上。
身后没有反应,于实奇怪问:“你不想离开?”
风雪乡俯身抱住他的脖子,于实一把将他背起,还不忘叮嘱:“脚抬起来一点,不要碰到淤泥,不然会痛。”
他背着风雪乡往前走,一手还牵着一根绳子,拖着那个木排。
捉蝴蝶来回太多次,淤泥都被他踩实了两寸,淤泥里掩藏的东西,自然也被他犁了一遍。
到最后于实翻出来的很多东西,风雪乡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了。
但不论它们从前是什么,都会在于实的手里变成全新的模样,成为新的工具或者材料。
风雪乡靠在于实身上,听着他的呼吸声,有很久没有说话,久到于实主动问他:“是害怕吗?”
“不怕……阿实,你累不累?”
“还好,最近有好好锻炼,背你走一段路还算轻松。”于实说完,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一只温热的手摸了一下。
手指划过脖子,痒痒的。他躲了一下,风雪乡收回手:“可是阿实你流汗了。”
他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湿润,凑近唇边舔了一下。
“流汗很正常。”于实没有发现他的动作,眼睛看着前方,计算着路程。
风雪乡恢复了往日喜欢说话的习惯,主动提起话题:“阿实,你为什么把抓住的蝴蝶也带来了?”
“它们一样被困在那里,如果外面的世界更大,可以放到外面去。”
于实还真的没多想,只下意识觉得应该这么做就做了。
“…………”
风雪乡盯着他的后脑勺,指尖拨弄他的发梢:“阿实,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于实从不让别人的话题尴尬落地,心里有所猜测还是很配合地问:“怎么来的?”
“我母亲来自雪家,我小时候,母亲特别想回家,所以就叫我雪乡。”
“‘风’是我父亲的,‘雪’是我母亲的,只有‘乡’是我的。”
“阿实你呢,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我的名字是大哥起的,他说我的‘实’,是真实的‘实’。”于实的声音伴随着脚下踩着的泥水飞溅声,舒缓平和。
“真实,还是看穿真实?”风雪乡抬手摸到了于实的眼睛,捂了上去。
“手放下来,我看不见路了。”于实甩头。
风雪乡笑起来,放下手,额头在他后颈上磨蹭了一下:“哈哈哈哈。”
于实的呼吸慢慢变得沉重急促,脚下踩着的水声越发响了,没过了他的腰。
风雪乡靠在他肩上,漆黑的眼珠盯着他脸颊和脖子上的汗。
“好了,你可以到木排上去了。”于实托了背上的风雪乡一下,让他坐到木排上。
木排在水里晃动,于实抬手扶住木排,顺手扶住风雪乡:“坐稳了。”
“阿实,你也坐上来。”风雪乡拉着他。
“这个木排载不了两个人。”于实稳着木排说,“放心,我会游泳的,这水淹不了我的。”
木排被于实推着往前,划开了那些墨绿色的睡莲叶子。
风雪乡坐在木排上,紧紧抓着于实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