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底板硬,柳枝跪着坐着都不得劲、不是膝盖疼就是屁股疼,她干脆就抱着小白猫坐到李春腿上。李春没穿上衣,凑近了柳枝就看清他身上的伤,旧的是他叔叔打的,新的是伯娘和堂哥刚刚留下的。他左边脸颊靠下巴月牙儿般的鲜红一块是伯娘生生用指甲抠的呢。柳枝大眼里泪花花的,抱着他呜呜的哭,反倒把李春吓住了,只好一遍又一遍安慰她:“不疼,早就不疼了,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柳枝闹了大半天早就累了,又大哭了一场,被他哄着抽抽搭搭着,有一下没一下说着话,慢慢儿就抱着白猫蜷在他怀里睡了。李春动也不敢动,让她睡着,她鼻尖触过自己胸膛,呼吸之间像小团小团温暖湿润的云。
船舱里空气不怎么好,鱼腥混着酒臭,柳枝就使劲往李春怀里钻,她觉得越往李春身上贴着就越闻不到这些难闻的气味。李春默默看着地板上一缕光线慢慢的转移,数着时间,然后轻轻把她摇醒:“小枝,回家去了,要不然你爹娘要急了。”
柳枝揉着眼睛,伸个懒腰,一只小手落在他头上,她早就想摸他的脑袋了,他常年下水,为了方便头发削得异常短,和周围人大不一样。“好扎手”她嘟囔着,娇声娇气的。他任她摸,只笑,他笑起来眼睛弯着特别好看,柳枝忍不住又摸一下他眼睛。
柳枝睡得人懒懒的,走不了路,李春就背着她回到了甜水井街。柳枝从他背上下来,还依依不舍:“等我伯父一家走了我去河边找你,我带月饼给你。你还叫小猫儿跟我玩。”他笑着点头,看着她胖乎乎的小身体进了门,半响才转身回去。
柳枝溜出去一个时辰,而前面李氏哄了小孩、重新加了几个菜给哥俩喝酒,饭后又要招呼张氏并侄儿休息,三个男孩儿真是水里的葫芦瓢——按下这头又浮起那头,以至于柳枝回来时李氏才刚刚能够坐下来,压根就没发现自己女儿出去了一趟。
李氏长叹一声,觉得腰痛得要断了一般。李妈调了杯热热的蜂蜜水给她:“太太随他闹腾,横竖明后天他们就归家了。”
“这是嫡亲的大伯哥,招待不尽心给人说闲话。”柳旺虽然分家早,但长兄毕竟是长兄,占了这名头有什么委屈也只能将就着。本来李氏过门就独门独户的过日子,没有公婆小姑,大伯一家在乡下、又不咸不淡的,日子不知道多惬意,这两年闹起幺蛾子叫她额外郁闷。
晚上柳旺俩口子把正屋让给兄嫂并福牛儿,福狗儿和福蛋儿睡隔壁小间。张氏不依,说“这是你们柳家传宗接代的宝贝,怎的睡小间,倒叫一个丫头睡大房间”。李氏委婉的说不好叫几个小子睡自己姑娘的被褥,张氏跳起来:“这是给你家接喜气、带儿子来哩!青柳村谁家成亲都接我家三个儿去滚新房,哪个不是第二年就生大胖儿子,红封都不知道要打多少,你占了我家天大便宜还不知感谢哩。”李氏忍气吞声,叫李妈另外抱了被褥换了柳枝房里的不提。
第二天一早柳枝吃完早饭,得了叮嘱乖乖儿自己坐在小凳子上呆着,看李妈打扫屋子,看她和娘商讨过节的菜肴果品,不禁打个哈欠,想着如果小白猫在就好了,自己就不会这么没劲了。爹带着伯父一家去铺子里挑带回家的物件,还不带自己去。
丰柳记里,林林总总大小物件挑了好些,柳旺吩咐伙伴打好包,又去成衣铺子给三个侄儿一个选一件新衣,这半大的小子们身上穿得委实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