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更关键的是明白今夜之事,他涉险其间,也当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如此稀里糊涂的很难去分析后面的进展如何以及如何脱险。
眼下虽然躲在这儿,可总归是暂缓之计,待到天亮城里盘查,便是无法缓和的地步了,是需要问个清楚,但毕竟牵扯到李家庄的某些谋划之类,那边大抵会告知一些自己能帮衬上的事,至于全盘托出却是不太可能。
这般作想,朱兴盛复又笑道:“此事怪我,是我未能顾全局势。”说完目光落在姜丽身上,不作过多询问,可眼神里分明是让她顺着说下去的意思,大抵她该是比自己着急。
姜丽微怔了片晌,这人性子真是……跟着瞪去一眼:
“公子能明辨轻重倒是让奴家欢喜了。
原本今夜不该让公子涉险,但瞧着驴牌寨的布局与那一番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言谈……公子大概图谋着以后的事儿,所以有些东西总该让公子先看个明白。
眼下我李家庄的计划是有些差池,可尚在意料之间。至于天亮后的事儿,公子更不必担忧,那在香军面前未战先撤的阿速军卯时便会直入定远,到时城门大开,巡查懈弛,乔装出城并不会遇上过多盘问。
局势便是如此,公子可还满意?”
朱兴盛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瞧着今夜的行事,无论如何也得把她归入胆大泼天的角色里,可这时却隐隐透着小女儿似的姿态,错觉么?
还有这话是听得清楚,只是前一句的意思让他不解。
看个明白?
他皱着眉道:“想来是你的情报组织探到阿速军的日程,才谋划了今夜的行事……最初可能是相当稳妥的计划,大概是疏忽或者并未刺探清楚定远县内部更为隐秘的情况,从而失利,当然这是猜测,兴许计划在丑时之前会完成最终的闭环。”
情报组织,闭环……听着有些陌生的措辞,姜丽眸光闪了闪,试图理解其间的意思,片晌后恍然,眼睛登时微眯。
朱兴盛盯着她的眼睛,顿了顿复又道:
“你是李家庄的庄主,麾下估计不单有盐民,也该有着不少落难的百姓,今夜又行此举,眼界自然是有的,你应当明白,无论是暗娼背后的权贵群体,还是巡检司下设牢狱的问题弊端,亦或更深层次的时代因素……
诸如此类的种种症结,单薄的个体便是看得明白也无济于事,至于驴牌寨,它以后大概会载着一群不幸的穷苦人渡过一段相当凶险的时期,但它只是一叶扁舟,并不存在称王称霸的宏图,我也没有这等意愿,有的多少不过是一些私心罢了。”
这番话说得坦诚,先点出她的情报组织并非无往不利,许是情报网本就存在着缺陷,今夜方才暴露出来,而因此产生的疏漏自己或许可以补救,但你得拿出诚意来。
至于她所说的“看个明白”,无非是有着一定的合作意向,毕竟两相倾轧只会落得彼此损伤,不如因时而制宜,眼下南方动荡,江南虽然谈不上混乱,可随着阿速军的到来,定远的局面断然不会平静。
在这节骨眼,驴牌寨若是同李家庄在某种程度达成一致的确算得上最优解,那不妨将自己的意思挑明了,日后联手是可行的,但绝不会涉足过于凶险的事情。
气氛随着朱兴盛的声音落下陡然凝重。
姜丽定定地看着那边气韵儒雅的少年,起先是觉着难得见到朱重二这般言谈的模样,目光几分惊奇,感到有趣,之后那边的话逐渐让她皱起眉头。
过得一阵,姜丽气忿忿地咬着牙。这朱重二的一番话听起来是相当坦率,但稍一琢磨只发觉他三毛七孔都藏着坏心眼。
与这样的人同盟,他的心计若是落在内部,便不得不处处提防着,可若彼此一致对外,自己会很安心。
眼下临近丑时,咚咚仍没有消息,那边大抵出了问题。其实今夜的计划并不仓促,筹划有一阵子了,可终究不算周全,这时的变故始料未及。
就目前情况而言,的确有些棘手,头绪多少是有一些,惹一桩祸乱,招来更多目光,趁机挟持县尉韩堇,或许可以保下咚咚他们。便是朝着最差的方向去想,自己摆明身份也是可行的,但在此之前,大抵会有伤亡,同时大都那边多半会发现自己的行踪……
假如让朱重二来处理,他会用什么方法呢?
朱兴盛看着那边沉默不语,倒也没有不耐,静候半晌,这时叹口气道:“说来听听吧。”无论姜丽作如何想法,自己的善意态度总归是要表达出来。
暖黄的光亮映上明艳的脸庞,藉着烛火摇晃,姜丽眼睛里隐隐得怅然消释,目光从新飞扬了几分神采:“奴家想让公子看个明白,倒并非如此,更多的是想在公子身上验证些许东西,目前是明白了一些事儿,但另一些事儿也糊涂起来,暂时是看不清楚的。
当然这是奴家的事儿,公子毋庸放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