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夜。
襄阳的西山,犹如一个黑色的巨人,屹立在那里,仿佛只要他稍一用力,便可以一巴掌将整个襄阳城拍成肉饼。
西山脚下的小院里。
一轮明月斜挂在山巅,眨眼看去像是这黑色巨人扛了一个白色的火球一般。
月色皎洁,明媚如昼。
但这皎洁的夜色,配上凛冽的风,又似乎失去了可爱和可亲。
山风本就清冷,何况深夜的山风?
院子北首,靠近宅子的两侧,分别栽种着几十株青松,山风经过,发出“呜呜”的呼啸之声。
斑驳的树影照着白色的月光,更显出几分狰狞恐怖。
“姐姐,这天……”
“好吓人!”
甘夫人听着山风不住拍打这窗户,从细缝之中透进来阵阵凉意,不由的裹紧了棉被,低声对身旁的糜夫人说道。
此刻,糜夫人正坐在桌旁,掌着油灯,手拿针线缝制着一件男式的长衫。
风过处,灯影摇晃不定,糜夫人急忙用手掌做墙,轻轻横在一旁,挡住了风势。
“这算得了什么?”
糜夫人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她跟随刘备落魄江湖,走南闯北了近乎十年,经历过太多的挫折和磨难,相比现在的处境,至少不用担心吃喝居住,不用担心明天就掉了脑袋。
“姐姐,你看。顾先生一个人在院子里,他怎么就不害怕呢?”
听着如鬼号一般的风声,甘夫人悄悄的掀开一道缝隙,偷眼看去。
只见院中的石桌上,顾泽一袭白衣,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一人独酌。
简直犹如掌控人世的天神一般,大有一种“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气概!
“他?”
糜夫人抬起头,也看了一眼院中的顾泽,目光之中皆是崇敬和羡慕。
“顾先生的眼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当年他护着咱们夫君在襄阳。蔡瑁张允十万精兵,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是嘛?”
原本已经退回来的甘夫人忍不住有贴近窗户,掀起珠帘多看了一眼:“我知道顾先生身为军师,谋算如神,难道他还是文武双全?”
糜夫人的针线活似乎已经完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展开长衫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也没见过顾先生展露武艺。不过我听说,子龙的武艺,有一大半都是得自他的传授。”
“听说子龙初出茅庐的时候,与河北文丑旗鼓相当,可是自从跟随主公之后武功日益精进,现在实力早就不在二叔三叔之下了呢!”
甘夫人敬佩的点了点头:“要这么说的话,那顾先生应该比诸葛卧龙强呀,怎么夫君非要让诸葛当军师,却拒绝让顾先生回新野城呢?”
“妹妹虽然不懂他们的事儿。可总觉得夫君这事做的不对。”
糜夫人比甘夫人成熟稳重,又是出自豪门大家,知道的必多,轻轻叹息了一声,一边将长衫铺在卧榻上,缓缓的叠起来,一般说道:“曹操亲率百万大军南征荆襄,新野首当其冲。其实曹操大军未到的时候,夫君就已经慌了……”
“那个时候,他就在偷偷的背着军师前往南阳卧龙岗,求诸葛先生出山协助。”
“夫君是怕曹军势大,新野弹丸之地,又与荆州 氏族们交恶。万一到时候荆州氏族落井下石,给新野来个前后夹击,他无路可退……”
甘夫人点了点头:“这个我倒是听说过,我还亲眼见过顾泽军师向夫君保证过,他说曹操此来,丝毫不必慌张,还说夫君不但能败退曹操,还能趁势夺了荆州!”
糜夫人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尽是落寞之色:“若夫君能信得过顾泽先生,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处境?咱们两个,也不会陷身在曹营之中,无法走脱了!”
“虽然顾泽 屡次化险为夷。可是夫君在关键时刻,还是选择了罢黜顾泽,而是选择了有荆州氏背景的诸葛卧龙!”
……
小院里。
顾泽已经收起了酒碗,更换了一壶新茶。
此刻他捏着茶杯,眼睛望着巨人一般的西山,那那弯扛在巨人肩头上的明月。
目中散播光华,杀机显露!
“荆州氏族,你们以为如今归附与曹操,有了新的靠山,便可以安享太平了么?”
“蔡瑁张允!你们以为你们执掌水军大都督,勤勤恳恳治理水军,便能安枕无忧了?”
“笑话!”
顾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如刀锋一般的笑容!
刘备初来荆州,依附刘表的时候,也曾对荆州氏族低三下四,曲意逢迎,只希望能够搏个容身之地,掩口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