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山林,一男一女被绑在一棵树上,季长命亲眼看着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物件儿全被倒出来,此时连那瀛洲印记都要被拿走了。
他急得满头大汗,苦兮兮道:“结实兄弟,这是个误会啊!你……你好歹把瀛洲印记给我留下呗?强取豪夺可不是侠士风范啊!”
刘赤亭头也未回,将里边儿的钱财丹药一股脑儿倒进玄阳身上的布袋子。
“我……山匪出身,你们找事儿在先,这是拿钱买命。”
季长命长叹一声,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绳子倒是绑不住人,可是咱敢挣开吗?那家伙拳头力道之重,二境巅峰都遭不住啊!
马希晴一脸苦涩,小圆脸本就有几分可爱,此刻嘟着嘴可怜兮兮,更让人心疼了。只不过……可惜她面对的是刘赤亭,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某人学了,没敢完全学会。
姑娘怯生生道:“我爹是马殷,你要是放了我,我带你回楚地当驸马,行不行?但得先说清楚,我可不嫁给你,我要嫁给他。不过,我还有个妹妹,也不晓得我爹怎么生出来的,你要是等个十年八年,未必不能娶。”
刘赤亭还是没回头,只是自顾自搜着马希晴的荷包。
到底是有钱人,随身带了不少金子。哎?也有瀛洲印记?
此刻他才转头,笑盈盈问道:“那个封冶山跟半月坡,都是瀛洲山门吗?”
季长命哭丧着脸,点头道:“结实兄弟,我们很快就要被接走了,你看……稍微留点儿盘缠给我们行吗?”
刘赤亭一手一只令牌,全是瀛洲印记,他心说瀛洲印记这么不值钱吗?
马殷……先前听说过,朱温封的楚王嘛!
想到此处,他突然想起陆玄提过的一件事,将来甲子中土格局,全看这些被带走的天之骄子了。
那个李稚元,或许是因为只是魏王养女,并无其血脉的缘故,所以被人盗国。李景芝还有这个马希晴,可都是割据一方的大人物的女儿。
刘赤亭抬眼看向季长命,好奇问道:“你爹是谁?”
季长命干笑一声:“说出来你未必认识,我就是个……”
话没说完,马希晴已经撂下一句:“他是西川节度使孟知祥的私生子!”
刘赤亭不知道孟知祥是谁,但西川节度使,那就说明早晚又会有一个蜀国了。
钱财丹药什么的都已经搜罗完毕,此刻少年人一手一只瀛洲印记,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两个同龄人,破天荒的想讲讲道理。可是……分明有个说什么的意思,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憋了几息,反倒险些涨红了脸。
刘赤亭苦笑一声:“果然,这些事情邓大哥擅长,我是一时半会学不来了。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们,明明有了瀛洲印记,是板上钉钉的海外仙师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个过路之人图谋不轨?”
两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在他们认知里,乱世之中,不就是靠拳头活着?
马希晴楞楞的,看起来是个直肠子,实际上也是。她不假思索便张开嘴巴,一本正经道:“有好东西当然要想办法弄来啊!你手里那把剑,谁见了不眼红?”
刘赤亭面色微沉,反问道:“是好东西,但不是你的。”
圆脸姑娘是一点儿没注意到刘赤亭逐渐阴沉的脸色,季长命想拦都拦不住。没什么心眼儿的姑娘,心里怎么想的嘴里就怎么说。
“可是我拿到了就是我的,你守不住,说明这东西不属于你。”
季长命压低了声音:“姑奶奶,看着点儿脸色啊!这可是悬赏了大半年的主儿!”
马希晴反呛一声:“我说的是实话,世道就是这样的,若没本事守住,那最好就别拥有。”
刘赤亭沉默片刻,转身于玄阳背后摘下酒壶,大灌了一口。
记得一年风雪夜里,个头还没这么高的刘赤亭,拿着偷来的吃剩下的烧鸡去看邓大年。
那时孩子只觉得好吃的,拿到手下了肚就行,管他什么来路呢。但邓大年那天很生气,一口都不吃。
邓大年说过的话,刘赤亭都记得,但总是遇到某些事情时才能切实明白自己的邓大哥当时是什么心境。
那夜邓大年生了很久的气,直到刘赤亭将烧鸡丢掉,他才说道:“你觉得偷东西是个很小的事,因为偷的是山匪,所以你心安理得。但若世人皆如此,世道会成什么样子?”
刘赤亭深吸一口气,是郁郁之气。
冷不丁的,他沉声道:“倘若人人都像你们这样,这个乱世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马希晴面色也是一沉:“说教什么呢?你还不是抢我们东西?”
刘赤亭皱眉道:“你们不惦记我,会这样?”
马希晴冷哼一声:“诡辩!”
要按往常,刘赤亭是绝不会去解释的,但此时此刻,他就觉得邓大年在边上盯着自己。
于是少年再灌下一口酒,也未曾动手,只是静静望着马希晴,沉声道:“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说过这是你们的买命钱。的确,你们没伤我性命,但想必是你们没有那个本事吧?换一个人呢?”
其实绳子压根儿捆不住他们,只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挨不住刘赤亭一拳,跑不了,所以才不跑。
季长命心中不晓得骂了多少遍马希晴祖宗,此时见刘赤亭面色由沉重变得平静,也……冷漠了,他感觉要坏菜。
赶忙腾出一只手,掐住马希晴,冲着刘赤亭干笑道:“我们改!但结实……刘兄弟,总得给个机会不是?东西你拿走,该拿!但这命,好歹留下啊!”
两口酒下肚,刘赤亭已是微醺。
他抬眼望向二人,一样实话实说:“你们不对,但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半月坡个封冶山,我记下了,等我自己想明白了会去给你们好好解释解释。但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要是还这样,就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马希晴还是气鼓鼓的,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如此说教过。
“下次谁被谁绑还不一定呢!”
刘赤亭哦了一声,懒得与他们废话,随手将瀛洲印记丢下,几步狂奔而出,一个纵身稳稳站在剑身,疾速离去。
玄阳那张驴脸明显怨气满满,好不容易歇脚,你大半夜跑什么啊?
那位马希晴,此刻却是傻了眼。
“他……他御剑?”
季长命挣开绳索,没好气道:“我压根儿就没想伤人,就像拿走那把剑而已。你倒好,呛什么呛?险些把命搭进去了!”
圆脸顾念满脸委屈,“这不是……这不是看你被欺负,气不过嘛!”
季长命一个激灵,冷不丁指着上方,诧异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马希晴只觉得后背发凉,立马转头,可什么都没瞧见。
再回头时,季长命已经撒丫子狂奔出去。
“这傻妞儿……招架不住。”
马希晴小脸一黑,“你给我等着!我带你回去当驸马!我爹说等他称帝就封我为荆国大公主的,到时候你就是荆国大驸马!”
反观刘赤亭,御剑一刻之后再次栽倒一处山林之中。
但他心中暗下决心,将来到了瀛洲,一定要去一趟劳什子半月坡还有封冶山,他觉得自己到时候应该能讲明白应该道理。
……
七日光景,很快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