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镜云在房间里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再出来的时候,天已将近黄昏。
他让人提来了水,全身上下冲洗了一遍,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重新束了头发,而后出了院子。
老管家一直守在院子外面,见他出来,忙阻拦道:“少将军,老爷一直在等你呢!今儿早上他晕过去了,大夫说他的情况不是太好。”
黎镜云嗯了声,“走吧,我正好要去找父亲。”
“哎。”老管家忙亦步亦趋的跟在主子后面,往黎磊的院子而去。
院子里,下人正在掌灯、摆饭,黎磊半躺在摇椅上,看着手上的兵书。
“父亲。”黎镜云到父亲跟前,恭敬的行礼。
黎磊将手上的书递给伺候的下人,撑着摇椅把手站起来。“来了,吃饭吧!”
黎镜云看了桌上的饭菜一眼,道:“不了,我一会还要出去。父亲有什么事就说吧!”
黎磊一怔,也不勉强,自己走到饭桌前,下人盛了碗汤给他。
他接过,搅拌了两下,喝了两口,才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我不想说。”黎镜云面对他,再次颔首,“请父亲原谅。”
又对伺候的下人道:“你们都出去,我有事要与父亲说。”
下人们齐齐应是,陆续退了出去,室内只剩下父子二人。室外还残留的余光与室内的烛火光交融,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抹类似月光色的银白。
黎磊放下汤碗,拿起筷子吃菜,问:“你要说什么?”
“父亲当初说要取君家而代之,这话可还作数?”
黎磊夹菜的手一顿,怔怔的抬起头来,疑惑:“怎么又说起这个事来了?”
黎镜云答非所问:“如今朝廷换了新帝,政局不稳。新帝要应付朝中的不安势力,又要对付吴国的开战,内忧外患,无力管到我们姜离。
如果我们此刻杀了君悦,做了姜离王,新帝就算不满,也是有心无力。再说我们只是反了君家,又不会反了朝廷,新帝只怕也不会在意这姜离王姓什么的。
父亲,反了他君家吧!否则以后我们就会像公孙家和王家一样,家破人亡。如今我们有军队在手,他君悦光凭那三千民拥军,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他说的在情在理,此时天时地利的确都趋向于黎家。
然而,黎磊敏锐的鼻子似乎嗅到了丝丝阴谋的味道。
儿子以前不是没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时候他说话的语气是带着正义的理智的,然而此刻他听着这语气,有急躁,有仇恨。
今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黎镜云直视父亲的眼睛,明显的看到了迟疑。“父亲不愿意吗?”
黎磊放下筷子,道:“你容我想一想吧!”
以君悦的性格,他或许不会杀他,但他接下来肯定是要夺了兵权的。
其实反了君悦也未必没有把握,然而或许是人老了所以总有顾虑。比如等新帝缓过劲来会不会回头来找他麻烦,比如万一失败了呢,比如取代了姜离王之后黎家还能有今日的风光吗
黎镜云道:“那我等父亲的决定。”转身,退了出去。
“等等。”黎磊喊住了他,“你是不是又要去看那个戏子?”
黎镜云没有回答,直直走了出去,没一会就消失在黄昏的余光尽头。
黎磊气得大掌猛地一拍桌子,楠木制的饭桌应声而裂,被碗筷碟“乒乒乓乓”搅了一地,伴随的还有黎磊艰难的咳声。
他这是养了什么个儿子啊?
黎镜云进了府衙后衙、梅书亭的卧房时,下人刚喂完了他药。
梅书亭依旧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怎么还不醒?”他问向大夫。
大夫道:“有可能是还没醒,也有可能是他并不想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