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行进了一月,再有两日便可抵达赋城。
已是深秋,北风萧瑟。枯叶落尽,万花凋零,天地一片苍凉。
农历十月十七,一早,大军正准备继续出发时,君悦却对连琋道:“你先带大军回去,我要去一个地方。”
连琋疑惑,“什么地方?”
君悦没有回答,只道:“有件急事需要我去解决。”
“不能过后再去吗?你知道这一次回去意味着什么的。”
君悦当然知道,天下大局已定,凯旋归朝,君上却没同行,会让人无端猜测和议论的。
“很急吗?”他问。
君悦嗯了声,“很急。”
“要去多久?”
“两日吧!明天应该能回来。”
“那大军就停在原地,我们等两日。”
君悦微微惊讶的看着他,道:“不必,你先带他们”
“你不走,我便不走。”连琋打断了她的话,态度很坚定。“君悦,我们走到今天,失去了太多,付出了太多。我余生余愿,陪你就好,你知道我意思的。”
他怕,她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君悦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抖,看着这张极美又熟悉的脸,那双干净的桃花琉璃目始终十年如一日,不曾染过一丝风霜。轮廓柔和的脸上,除却肤色经常年风吹日晒,变黑了点之外,一点细纹也没有。
她喉咙中有股咸咸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头顶,令她脑子有点晕乎乎的,差点就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可这“好”字,到底没有说出来。
她转过身去,平静道:“那就等两日吧!”
说完,正要准备离开。
身后的声音传来:“天冷,多加件衣裳。”
君悦轻轻嗯了声,也不管他听没听到,提步离开,再没回头。
待人走远了,非白才走向自己的主子,问道:“主上,可要属下跟着她?”
连琋犹豫了好一会,微微点头。“小心,她身边全是高手。”
非白应声是,转身跟去了。
君悦不在,几十万大军便只能停留在原地。将士们倒也没有意见,一是有意见也不敢抱怨,二是走了一个月的路,腿早已酸麻,能休息更好。
如今军中,谁不是高高兴兴笑靥如花的。吴国亡了,楚国听说也正带着降书来赋城,这天下算是他们王爷的了。只需一个登基大典,便可改了称呼,称皇帝。
天下的皇帝。
以前他们姜离的人,到哪都被瞧不起。姜离的士兵,上阵的时候不是先被打,而是先被嘲笑个体无完肤。却如今,谁还敢再嘲笑他们,谁还敢瞧不起他们。
那些亲身经历姜离由衰到盛的老兵,看着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不禁老泪纵横。
姜离的人,终于可以抬头挺胸,堂堂正正的做人了。
到晚上时,天突然的下起了雨来。
没有雷声,没有闪电,黑夜之中的雨声显得特别的安静,令人听着听着,不觉困意上涌。
连琋临窗而立,看着廊下灯光照射的雨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最近总无端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他和君悦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到她入宫,她在汐扶宫调戏她的样子,后来他从恒阳跑来见她,再后来恒阳被屠,齐国被灭,他们重逢,他们成亲了有了孩子,他们一起东征西战
十数年间,原来发生了这么多。
发生了这么多,他们都已不再年少。
“哎”连琋深吸了口气,伸手将窗户关上,落在耳中的雨声变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