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洞外的夜色即将降临之时,这座落于溶洞内的‘板仓镇’,早已是一片万家灯火,繁荣而祥和的景象。
镇子的最中央,那处原本被孙信叫作“大水塘子”的水池里,由从水底升起来的巨大石板所分割成的数十座大大小小的水上平台上,已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每座平台之间由荷叶以及藤蔓交织搭建起来的浮桥相连,浮桥之上来往之人,或是端,或是抬地将各家做好的美食,或是酿好的美酒送到水池中央最大的那个平台上。
孙信站在子怀英的一旁,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村民们,按着事先预定好的摆放次序张罗着今天的晚宴。而子怀玉一路小跑着在几个广场中间来回穿梭,或是摆放果盘,或是张罗果酒,亦或是抓那些趁忙乱偷吃的小孩子。
“这……阵仗是不是太大了点儿。”孙信看到眼前的这场面,连老带少地最起码得有一两百人。
虽然自己死而复生确实是一个值得庆祝的事儿,但在孙信看来对于板仓镇而言,自己一个外人对镇上毫无存功,摆这么大阵仗只为了庆祝自己重生,着实有些大感意外,当然更多的还是感动。
“不大……这才多少人,加上那些在外面巡逻值夜的,还有外出不在家的。真正能称得上热闹的大规模场面,最起码人数得有现在这三倍有余……”
“你说大半个村子因为我一个……搞这么大阵仗,我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你快别想得美了,今儿这个跟你丁点儿关系没有。你啊,最多就是运气好,赶上了。”
子怀英一边指挥着不远处一个年轻小伙子,将一筐新摘的黄瓜搬到后厨去,一边又喊着子怀玉让她赶紧把那个蹲在水池子边上,感觉像是要大便的小孩子抱到一边,同时对身边的孙信忙里偷闲地回复上一句,这过程当中她甚至都没有回过脸来看上孙信一眼。
“那是因为啥?”孙信甚是不解地问。
“因为啥?”子怀英看到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才转过脸来看了一眼孙信,说:“我们这儿不论是生孩子,还是过大寿,甚至是老人白事儿,新人红事儿,都是全村人一起张罗一起过的。今天,是因为村子里有新人家生了孩子。所以,自然要庆祝。当然了,人家是生孩子,你是死里复活,所以大差不差,就给你两一起庆个生吧。”
虽然这话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孙信却觉得从子怀英的嘴里说出来,味儿就变得有些不太正经。
“我怎么感觉,你在占我便宜?”
“是吗?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那我也不能驳了你的好意。”子怀英仍旧用一种冷淡的语调,但同样也混入了一些玩笑的语气回复道:“不过,今天新生的这个孩子在我们族里排辈属于我的曾孙一辈……”
“……好家伙,想占这个便宜!那你可真是想多了!”孙信一想到自己日后在村子里,见到子怀英时都要毕恭毕敬地喊声“奶奶”的时候,立马果断回绝了。
随着平台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站在正中央平台上的子怀英从怀里掏出一根像是用什么树的枝子做的小短笛,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只听得一段尖锐且音调单一的声音回荡于平台上空,瞬间将全场的沸腾给压了下来。
子怀英环视了周围一番之后,慢慢转过身来,对孙信悄悄地说了一句:“你就坐在这儿,安稳待着。我不让你动,你就别动。”
说完,孙信目送着子怀英离开中央的平台,看着她绕过几台已经坐满了人的桌子,踏上浮桥朝岸边快步走去。
这时子怀玉悄悄来到孙信身边,偷偷摸摸地从桌上的果盘里揪了一颗葡萄下来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又揪下来一颗递给孙信。
“尝尝,这东西可不多见。”子怀玉用她的小手捏着一颗葡萄,眨巴着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孙信说。
孙信笑了笑,随手接过子怀玉手里的葡萄便丢进了嘴里。双齿咬合的那一刹那,只觉得清甜而丰富的汁水从那一颗看上去并不大的葡萄里喷涌出来,混合着唾液一下子占满了口腔,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持久且回味悠长,即使汁水已淌入喉咙,口腔和舌面上却仍然留有那种让人不禁眯上双眼想要再次体会的感觉。
看到孙信脸上先后出现的表情,坐在一旁的子怀玉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只许偷吃一个昂,吃多了就看出来了。”子怀玉又偷偷揪下两颗,递给孙信一颗,剩下的一颗在偷偷瞥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也迅速塞进了自己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小声对同样也在咀嚼的孙信嘀咕道。
孙信偷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猫在桌子后面窃窃私语的时候,只听得远处响起唢呐的声音,紧接着还有鼓和笙等一些孙信叫不出名字来的乐器混杂其中。虽然对于声律这东西孙信一窃不通,但不得不说此时的音乐确实显得很震撼,大有一种帝王出场的感觉。
其实,如此说来倒也不算有错。那随着音乐出来的一行七八个人确实给人一种帝王出场的阵势——只见两个身材魁梧且精壮的大汉各举着一把长钺走在队伍最前面,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两个手执长枪但身材精瘦的少年,再往后两个穿着杏黄色长裙的少女分居左右,搀扶着中间的一个身着华贵,但却因为上了年纪而稍微有些佝偻着身子的瘦小老太太,而在他们的身后又是左右各站着两个手执长枪的精瘦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