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被星启的反问糊弄过去,“你今日见她,看到了什么?”
连这都知道,真是可怕的掌控欲。
星启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将凌乱的桌面重新归拢回最初的模样,“云霄,你本座希望看见什么?”
他的声音并不高,也没有什么情绪,反问的时候反倒像是在用陈述的语气,由内而外散发出冷淡与疏离。
“小徒弟没有想象中那样信任你啊。”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也不看身后那人阴沉的脸色,自顾自地往下说。
“虽然出了点变数......她去西洲倒也是好事,宗门给她的时限是多少?千年?这不更方便你的计划继续下去?”
卫千朔眼眸中盛着阴霾,脸色冷得可怕,半响才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行。”
不行?星启只觉得可笑。
这个男人想要借着窥测命运的先机规避即将到来的情劫,却不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既要也要,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呢?
“交易已经结束了,卫千朔。恕本座直言,用许蓉蓉代替燕璟华来度过情劫并不是最优质的选择,事情成与否还未可知,尔好自为之。”
这番话算得上不留情面,卫千朔身周的气压越发冷厉。
三百年前,他冥冥中预感命中劫数将至,星启测算出的结果预兆那是一道情劫——和自己弟子的情劫。
卫千朔知道自己对小弟子产生了些许情意,但从未想过那是命中注定的劫难,预兆着两败俱伤。
他修炼多年,自然不可能放任这道劫难阻碍自己攀登无上道果。
但,也不愿意为此放弃自己放在手中呵护、心头宠溺的弟子。
为此,他想到了一个办法,用一个替代品来承担情劫中最后被诛杀证道的对象。
他隐瞒了宗门,又与星启交易,算出了最适合的人选,以秘法遮掩了天机的窥探。
一切都很成功,但卫千朔却没料到燕璟华竟然会选择离开宗门。
当然,卫千朔自然不会和外人去说自己对弟子那扭曲的情感,只是蹙着眉问,“情劫开始的节点......还有多久?”
桌案上的摆件已经被规规矩矩地拢好,齐整得令人发指。
但星启似是还不满意,蹙着眉打量着调整着角度。
听他发问,反倒觉得可笑,语气讥诮,“既然是情劫.......什么时候爱上许蓉蓉,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既想要度过情劫,又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燕璟华,呵。
见身后的人沉默,星启讥讽的意味更重。
“指不定等你渡劫圆满,小徒弟早就在外头遇上了真命天子,不想回来找你这个冷冰冰的老头子了。”
这少有的刻薄言语其实不太像是星启口中说得出来的话,但卫千朔心烦意乱,一时间没注意这点诡异,最后只是沉着面色拂袖而去。
属于另外一个强者的气息逐渐抽离和远离星阁。
他轻哼一声,拂过桌案,把齐整的摆件又蹂躏的凌乱起来。
星启见过幼年燕璟华一面,看见此女命格不祥、命途多舛。
他告知宗门,但宗门选择放任。因为他在那命运线上看见的天逍宗成为了仙界第一宗门,繁荣昌盛、无可匹敌。
然而今日藏书阁重逢,再一眼,他却看见宗门高楼倾覆、盘踞在中州的庞然大物分崩离析。
何其可笑。
星启站起身来,双指合拢夹起一张传讯符。
不等对面开口,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本座将闭关千年,任何人无令不许入内。”
繁复的阵法自阁中升起,随即扩散笼罩到整个星台,包裹着这处山峰的顶点彻底隐入云端。
星启衣袍上璀璨的星图黯淡下去,又依次亮起许多复杂的符纹。
玄妙而疏离的气质在那些光辉的笼罩下轻飘飘地落了地,就连面容身形都修饰得平庸起来,完全看不出是那位以神秘出名的星启道君了。
他走出星台,身形变淡,最后像是化成无色的灵气一般融入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