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城县衙,早衙正在进行,今天的主题是梁山泊剿匪,时文彬正在语重心长地训话,“自从去年晁盖那厮上了梁山以后,梁山贼寇就日益猖獗了,朝廷也曾屡次进剿,虽然有所斩获,却并未根除。朝廷大军一撤,贼势复炽,近日更是屡次劫掠乡里,搅得整个县都鸡犬不宁。尔等务要晓谕乡绅里甲,遇有贼寇来袭只需谨守城池坞堡,勿要出城浪战,待朝廷大军到了再一并根除。”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县尉高克疾,眼里满是失望之色,这厮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孔武有力,一身腱子肉卖相倒是不错,但却光长肌肉没长脑子。去年生辰纲案发,他带着整个县衙的武装力量去缉拿贼首晁盖,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却一个贼人都没拿住,害得自己在知府那里吃了好大一个瓜落,要不是自己关系硬,恐怕连这顶乌沙都要被摘掉了。
把目光从高县尉身上挪开,时知县又把目光投向了马军都头朱仝,郑重地嘱咐道,“我郓城本为朝廷富庶之地,过往客商络绎不绝,然而自从有了梁山贼寇,客商就屡遭劫掠,如今再也不敢来了。朱仝,你为马军都头,统领的都是马兵,脚程较步兵要快上许多,以后要每日外出巡查,如遇到梁山贼寇劫掠商队时,若是大股贼寇要及时示警,让商旅尽早避开,勿使他们遭劫,失了本钱。若是小股贼寇则要尽力剿灭,让他们安全通过。”
大宋朝廷脱胎于后周,而后周的世宗皇帝早年曾做过游商,往来各地贩卖货物赚钱,因此大宋不像汉唐那样重农抑商,反而十分清楚商业在社会和朝廷税收中的作用,因此整个两宋期间朝廷对商业都是持鼓励态度的。时文彬让朱仝保护过往客商往大了说是在维护朝廷的基本国策,为朝廷和州府保证赋税来源。往小了说这些商贾都是腰缠万贯之人,县衙为他们提供了保护,即便朱仝不开口,他们也会奉上谢仪,县衙也能发一笔小财。另外,这些商队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自己若是能和他们背后的人搭上关系,对以后的仕途也有莫大的帮助。
时知县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朱仝心里也欢喜不已,保护商道可是一个大大的肥差,县老爷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他,足以见得对他的信任和倚重。见县老爷一直饱含期望地盯着,朱仝连忙出班,郑重地拱手应道,“大老爷的吩咐,小人自当遵从。”
交代完了朱仝,时文彬又点了宋江的名字,“宋江,剿贼之事你也要费一些心神,我听闻梁山贼寇里面有个豹子头林冲,乃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出身,功夫十分了得,朱仝虽然勇武,但也恐非其对手。你做事一向稳重得体,由你出谋划策,那本官就放心多了!”
宋江忙躬身应诺,心里却在暗自发笑,心说大老爷,你莫非忘了,梁山贼寇的大当家晁盖与我和朱仝、雷横兄弟乃是至交好友,我与晁盖、吴用等人又有救命之恩,要保护商道何其简单也!只要我写一封信与他们,定下买路的银钱,这商道自然就万无一失了。
交代完了宋江,时文彬又看向了步军都头雷横,正要交代几句,门子忽然进来禀报,“禀大老爷,押司张文远找到了,他……他……”
正在训话的县老爷突然被人打断了话头心里十分恼火,见这厮说话吞吞吐吐的,火气就更大了,“好没用的东西,连个话都说不清楚了吗?”
门子有口难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宋江才苦涩地道,“这个……张文远倒是找到了,但却是在阎婆惜的房里找到的,周毅和王兴去的时候,他和那婆娘睡得正香哩,见他们进来也不曾醒来……嗯,他们想起大老爷平常的教诲就把这对男女捆了扭送过来了,现在连衣裳都没穿好呢!”
门子说得颠七倒八,但众人还是听了个大概,听说张文远和阎婆惜通奸被两个公差捉奸在床,顿时一片哗然,纷纷看向宋江。
宋江则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时文彬见他安如泰山,忍不住问道,“宋公明,他们为何都看着你?”
县老爷问话了,宋江不能继续装乌龟了,只得黑着脸答道,“回大老爷的话,这阎婆惜一家乃东京人士,不知为何流落到了郓城,本想靠卖唱求生,却不知明公早已下了禁令,不许这等人败坏我们郓城县的风气。他们一时衣食无着,就想回东京去,无奈阎公又害了时疫,没多久就死了。他们本就困顿,又遭逢此难,连烧埋钱都没有了,不知怎地就找到了小人,请小人帮忙。小人见其可怜就打发十贯钱与他们操办丧事,后来那婆子见小人尚无妻室就托人说媒硬要把他们的女儿与小人做外室,小人架不住媒婆那张嘴只好同意了。然则那女子是个风月场里长大的人,举止轻浮浪荡,为人颇为不贤,实非我之良配,因此小人已有数月没有登门了,如今她做下这等事来,我休了她便是!”
主簿萧谦打趣道,“宋押司啊,妻室才能用‘休’字,既然是外室直接发卖了就是!”
宋江的脸更黑了,但主簿可是县里的三老爷,是有功名的,他可不敢得罪他,只得躬身受教,“三老爷说得极是,此事但凭大老爷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