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弃利落套上外衣,下地径直走到门边,双臂一展,打开门走了出去。
身形挺拔,步履稳健,哪有半点之前萎靡颓丧的影子。
宋弃出了屋,脚步一转,来到隔壁房前,抬手轻推。
木门吱呀打开,屋内四个军士整装站在墙边,佯作闲话,说城中哪家酒好吃、哪家老板娘貌美,语调在笑,面上却一派苦大仇深的肃然之色。
唯一一个坐着的军士,没戴头盔,露着蓬乱的银发白须,正在喝茶。
看见宋弃进来,他手腕微抖,险些没拿住茶杯。
宋弃对屋内异象视而不见,进屋,关门,踱步到老军士对面坐下。
老军士胡子动动,哑声道:“你们母子在宫里,过得可好?”
宋弃的目光落在老军士的须发上,直觉面前的老人不会是那个人。
那个人年纪应当与严帝相差无几,这般苍老,不像。
“图卡呢?”宋弃反问。
“你知道图卡?原来如此,”老军士上下打量着他,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和他有一样的眼神。北玄皇帝真大度,居然肯让你母子活下来……”
倒会演,宋弃的薄唇抿成直线,冷着脸,一张口,还是问:“图卡在哪里?”
图卡有兵,能帮他。
他只跟能帮他的人说话。
老军士倏忽叹息:“和你母亲一个性子。”又道,“孩子,你不必戒备至此,我是你母亲的父亲。”
宋弃依然无动于衷。
他对父母辈的往事知道的并不多。
从没人跟他讲这些,母亲也只肯告诉他,他非严帝亲生,且严帝对此心知肚明。
被告知这个消息时,他还很小,脑子里尚且思考不了过于复杂的事。
他只是忽然明白,怪不得每年除夕夜,在皇后娘娘那里磕头,严帝几乎从不正视他。
三个儿子,不论大小,但凡一个头磕下去,严帝或颔首致意,或抬手相扶,总归有个表达亲厚的动作。
唯有他,年年磕头磕得最实在,到最后只得一个敷衍的挥手。
像打发小猫小狗,也像在驱赶蚊蝇。
最开始,他埋怨母亲。
因为除夕宫宴热闹非凡,内廷妃嫔,无论位分大小,都会盛装出席。
独她躲在储梅宫里装病不肯现身,还总派他一人前去面对满堂的欢声笑语。
上位者漠视他,宫人们怠慢他。
他都不在乎。
他只埋怨母亲将他推出去做挡箭牌。
在看到宫妃向严帝献礼时,也会埋怨母亲为何不能和其他妃子一样。
又为何一定要让他在宫中做个异类。
明明只要她想,严帝的态度便会大大不同。
宋弃还记着,在他两三岁时,储梅宫中还常见到严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