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灿脑子嗡的一下空白了!“生无可恋”四个字直接闯入他的脑海,顶替了宁悦的话!
她摇了摇头,带着点自嘲地说:“别人怎样我不知道,我会觉得自己很失败。那种彻底的、无可挽回的失败。”
生无可恋,所以才会放弃,对吗?
“合理的未必是可行的。他们胡家人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好聚好散这个词。离婚,是对他们最大的背叛。怎么可能把孩子放心地交给一个‘叛徒’抚养?更何况,他们认为孩子是胡家人,我这个外人没资格带走孩子的。而且,若是把孩子被留在胡家,那今后我在孩子心里的记忆恐怕就会被抹掉吧?”宁悦无奈地笑笑,“对一个当妈的女人来说,失去爱情或者丈夫的时候,还可以有孩子表明自己在世上被人需要着。可是,如果连孩子都抛弃你了,那真是……”宁悦顿住了。不是她无法表述,而是这样的情景于她而言太过残忍,即使想一想都觉得无法忍受!
秦灿闭上眼:不是的!如果生无可恋,为什么要留下那么多信,让爸爸定期寄给我,装作你还活在世上的样子?你分明还留恋着,还顾虑着,还担心着!根本不是宁悦说的这个样子!你没有生无可恋,你不是因为我选择回到父亲那里才自杀的。对,不是因为我的选择,跟我没关系。你只是压力太大了,生活太失败了,打败你的是生活,让你失去求生意志的是社会的歧视。
“你是妈妈,孩子那么小,胡成又有身家,交给你抚养,他支付抚养费,完全合理啊!”
秦灿慢慢睁开眼,眼前的黑色在微微旋转,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自己说:“你大概不会说胡成的坏话吧?”
宁悦笑了笑,似乎秦灿问了个很幼稚的问题。但她只是说:“他的确不可能一分都不给我,但是给我多少,却由他做主。可以是钱,也可以是债。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的抚养权。”
宁悦摇头:“他是他的父亲,如果我把他说的很坏,胡子渊会觉得自卑,会困惑,对孩子的影响不好。”
秦灿点头答应:“我马上联系她。你的事,我早就和她提过。她也说过只要你同意,愿意为你代理。不过,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既然那么不舒服,你为什么不离婚呢?就算是为了孩子,你是律师,至少应该知道,你是不可能净身出户的。只要你坚持,胡成不可能一分都不给你的!”虽然接受,但秦灿还是不能真的理解宁悦的做法。何至于如此血腥呢?何至于如此艰难呢?什么事不能商量着来呢?
秦灿听见声音不受控制地从自己的嘴里跑出来:“我妈也从没说过我爸的坏话,她说我爸是世界上最好最优秀的男人,足以做我的父亲。”
宁悦茫然地看了看铁灰色的夜空,“离婚吧!我希望请慕晓慕律师做我的代理人。”
宁悦没有察觉秦灿的异样:“越是爱孩子的妈妈,就越不肯讲爸爸的坏话。”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秦灿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宁悦担心着子渊,问秦灿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秦灿有些出神地想着,愤怒悲伤失望在往事的冲刷下,慢慢变成一种期待。他再次低头看着宁悦,眼神明显带了一种热切——是的,宛如重回当年的时光,他的母亲不再那么狼狈地离开,不再说走就走,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出来!
宁悦去接子渊的时候,孩子已经抱着ipad睡着了。卓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儿有点事就忘了,让他看了那么久,不好意思!”
秦灿陪着她走出来,站在路边,忍不住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默然无语。他本来是觉得愤怒的,一种被人算计的愤怒,一种不被信任的悲伤,一种难以名状的失望。可是他扭头看着宁悦苍白的脸色,秦灿说不出口。他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如果别的人还能责备宁悦不去找人帮忙,秦灿不能。他太知道这样状态的女人,是不可能获得多少有价值的帮助的!因为,如果可以的话,他母亲当年也不会那么狼狈,甚至也许他后来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宁悦摆摆手:“难为你了。现在的小孩已经不是一本书就能打发的了,别说你,就连我没有ipad的时候,也不好打发他。”
报案,做笔录,去做伤情鉴定,等到宁悦走出派出所大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见宁悦没有怪他,卓浩松了口气,然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除了打官司离婚争取孩子的抚养权,这段时间你怎么办?”
曾经家庭暴力,再加上众目睽睽之下的持刀伤害。这样一个男人,正常的法官都不会把孩子判给他,哪怕他再有钱!甚至如果可以,宁悦可以申请禁止胡成靠近她和孩子!就算宁悦搜集的那些胡成投资和收入的来源最后被法官否认,只要能留下孩子,宁悦已经满足了。
宁悦眨眨眼,“家是不能回了。胡成现在只是扰乱社会治安,行政拘留十五天。但是我估计孩子爷爷正满世界找我,找孩子。胡成也有一些朋友,能帮助他。我不想这么早让他知道孩子在哪里。”
现在卓浩明白了:这个污点,就是暴力。也许是胡成施暴,提醒了宁悦。让她发现了这个方法,也许从更早之前,宁悦本质上就有暴力自伤解决问题的因子,今天宁悦用自己的血,把胡成污染!
“你父母留给你的房子早就被你卖了,那你能住哪里呢?”
那时,卓浩问她什么是钱也弥补不了的污点?宁悦低头不语。良久才说,也许那并不现实。卓浩见她伤心,没有追问。